醫流才女(下) 第4頁

「那可不行,你這種客人敬謝不敏。」

「真小氣!」

「我開鋪子是真為了營生,你這種客人多了,我豈不疲于應付。」

「營生?皇子的俸祿這麼少啊!」

夏景燁忍俊不住,她是把大慶看得多寒酸,會讓皇子養不起自己的人?更何況他是十分受寵的皇子,而且還戰功彪炳,賞賜可是不少。

「撐起一個毅王府還是沒問題的,但我若不在民間紮根,國庫能讓我倚靠一輩子嗎?萬一有一天倚靠不了,是得辭退了我的人讓他們生活頓失所依?還是被迫跟某些人一樣貪贓枉法?抑或是……為了這事而妥協,最後回到皇宮去?」

「回皇宮?」嚴熙放下托腮的手坐直身子,明白這三個字絕對不是字面上那麼簡單而已,「陛下他……屬意殿下為儲君嗎?」

夏景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倒是說出了自己的心聲,「戰爭平定後,我無心奪嫡,不想回京,父皇寵愛我,所以才封賞毅州予我,讓我離開京城,但我畢竟是最受寵的皇子之一,怕是有朝一日還是會被父皇給召回京。」

因此他才決定在各地開設各式鋪子,讓軍中退役的弟兄至少有份可以糊口的工作,也能向父皇表明他不奪嫡的決心。

當然,如果其他兄弟都沒有足以讓父皇托付江山的資格,真到了那一天,他還是會扛起大慶江山之責,只是,他並不希望父皇目前只看著他,只把他當成唯一選擇。

「殿下的事業做得很好呢!」

「這是所有鋪子管事們的努力,還有羽娘,她是我一名下屬的遺孀,本來只是在我的鋪子里幫忙,直到我發現她管事的能力,拔擢她為總管,代替我管理所有的產業。」

嚴熙听到夏景燁很受皇帝寵信,心里有些落寞,若有一天他當了皇帝,那她便更配不上他了,但……

「殿下,要扛起這萬里河山的人絕對得是最有資格的人,若到了那一天而殿下是唯一有能力者,那麼殿下不該放棄。」

「這是你的真心話?」

「是真心話。」只是……她很不願意真心話成為事實罷了。

夏景燁听到她這麼回答,卻是收起了笑容。

原來她心里所想的,與他所想的……終究不一樣嗎?她對他成為皇帝就必須離開毅州一事,就沒有一絲不舍嗎?

她有沒有想過,以她的身分,他若真成了皇帝,豈不是離她更遠了?

「你知道皇城不在毅州吧?我若回宮,就得離開這里了。」

嚴熙當然知道,只是听見夏景燁親口說出來,不知怎麼她突然感到一股悲傷沉沉的壓在心頭,眼淚不自主的盈滿了眼眶。

夏景燁急了,她怎麼又哭了呢?他急忙伸出手為她拭淚,卻見她淚水越來越多,怎麼也止不住。

「熙……」

「對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夏景燁無措,最後只能緊緊抱住她,「好了,別哭了,我不走,不離開你好嗎?」

「殿下說……不離開我?」

「我送你衣裳,想你來謝我,你還不知道我什麼心意嗎?」

「殿下是什麼心意?」嚴熙推開夏景燁,傻傻的看著他,眼淚未止,淚汪汪的,惹人心疼。

夏景燁終于順應了自己的心意,俯首吻住了她。

嚴熙從沒想過與夏景燁之間的曖昧會成真,也沒想過夏景燁會吻她,她動彈不得,並不是因為夏景燁抱得太緊,而是她擔心自己若妄動,一切就會如夢消散。

吻漸漸變成了耳鬢廝磨,嚴熙能感覺到夏景燁灼熱的氣息撲在耳後,她的心跳加快,呼息也更為急促。

「我心悅你……熙,我心悅于你……」在她的耳畔,夏景燁這麼低喃著。

嚴熙听夏景燁坦承了心意,她不知自己此時是心喜還是感動,只知道她也藏不住自己的愛戀,「我也是……殿下,我喜歡你,不知道何時開始,看見你就心跳加速、就會臉紅。漸漸的,我發現我喜歡上你了,只是……我知道自己的身分不配,卻還是控制不了自己……」

夏景燁與嚴熙額抵著額,听見了她的回應,他自然開心,至于身分問題,他會為她解決。

因為常年在軍中,又不是縱欲之人的緣故,他才會至今連個正妃都沒有。戰爭平定後,父皇及母妃催了他幾次,也提出幾個人選讓他考慮,但他並不喜歡為了平衡朝中勢力而選妃,所以婚事暫且壓了下來,至于能壓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曾明確的告訴過父皇,他會認真考慮婚事,只是人選,只要家世清白,他若喜歡誰,都請父皇能允許,父皇當時雖沒有立刻答應,但似乎也願給他極大的自主權。

「沒有什麼身分的事,我要的人,從來由我決定。」

嚴熙看著夏景燁真誠的眼神,她信他,盡管他們的身分天壤之別,她還是信他。

「我信你,殿下,我信。」嚴熙說完便倚靠在夏景燁的懷里,感受著他胸膛里跳動的真心。

夏景燁將她摟住,他知道,為了完成這份承諾,他得回京一趟了。

第十一章  藥王祭上風波起(1)

藥王祭,津凌城除了年節以外最熱鬧的日子,這一天整個城里熱鬧非凡,除了津凌人會上街參加祭典,也有鄰縣的人聞名而來。

每回藥王祭都會吸引許多外地的醫者來此義診,疾病纏身的病患便會藉著這個機會來給不同的大夫看診,看看是否會有轉機,其他百姓也會來祭拜藥王,期盼身子康健。

祭典在藥王寺前的廣場舉行,嚴熙一到就被寺方請進了寺中的廂房歇息,她並沒有因為即將上台進行主祭而緊張,也沒有因為祭典舉辦而欣喜,反而有些沉重、多思。

前幾日她才知道,原來早在醫考放榜時,夏景燁得知她未考上,便讓徐天磊及童格前往醫署去調閱她的卷子,想知道她沒考過的原因。

豈料最後的結果,她這次醫考未過,竟不是能力不足以通過,而是卷子被抽出未評。

嚴熙得知後便猜到自己的卷子是被刻意抽出的,只是是醫署的老古板們認為她不夠資格報考、不夠資格年紀輕輕就通過醫考,還是……與朱同昌有關?

她想起了那日應考時的插曲,雖然不想胡亂猜測,可事實擺在眼前,這代表她原先是真有機會通過醫考的不是嗎?

她覺得不平,想抗議,卻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輕。

此時,廂房門上傳來輕敲,嚴熙以為是寺方的人來通知祭典開始了,沒想到拉開門看見的是徐天磊,他的身後還站著夏景燁。

「嚴姑娘,殿下想來看看你。」

嚴熙讓開身,比了個請的手勢,夏景燁率先走了進來,徐天磊跟在後頭進入。

入了廂房,夏景燁才得以看清他送的衣裳穿在嚴熙身上的樣子。

她穿著石青色的訶子,外搭袖口為淡紫色緞布的白衣,下著石青色的高系長裙,胸下以深緋色系帶固定,外加一件鵝黃色寬袖帶子,領子直至下襪都飾有石青色花邊,梢子下襦飾有牡丹紋繡花,十分精致。

夏景燁的眼神太過熾熱,嚴熙被看得臉上生出紅暈,襯得她的面容無比艷麗,一雙鳳眼媚而不妖,長睫輕搦,像能搧起撼動夏景燁心頭的狂風。

她穿著這身華貴雍容、長及曳地的衣裳,之前著胡裝襯出的不盈一握的細腰,如今藏在高系長裙之中,卻更顯一番楚楚韻致。

嚴熙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到夏景燁面前,美眸含怯,不敢大方望向夏景燁,似乎想要他的贊美,又不好意思任他打量自己,「殿下……」

夏景燁發現自己居然看嚴熙看直了眼,連忙收起視線,故作鎮定,「熙,你十分適合這套衣裳。」

「那是殿下的眼光好,為我選了這衣裳,今日祭典應該能襯得了殿下吧!」

「不,如今看來,是我襯你了。」

嚴熙看得出來夏景燁是真心贊美,听得開心,帶著笑意的臉面若芙蓉。

夏景燁因為這個笑而著迷,直到听見身後有人忍笑深喘,這才回神。

他忍下剜徐天磊一眼的沖動,刻意四下參觀了一會兒,要掩飾方才的失態。

同是主祭,寺方給嚴熙的包廂並不如給夏景燁的,雖然看來清幽,但包廂樸素又不大,所幸窗外景色不錯,有株垂柳遮蔭。

「熙,我以為你會在煮香湯的棚子里,沒想到撲了個空。」而且還在棚子那里看見馮承紹,夏景燁臉色當下就不好了。

雖然後來發現嚴熙不在棚子里有些失望,他本想藉機幫忙的,但總好過看見嚴熙與馮承紹一起在棚子里忙碌。

「讓殿下白跑一趟了。」

「無妨,你不去棚子也好,免得有條小尾巴跟著你。」

嚴熙想了想,一開始並不明白夏景燁說的是誰,直到想到昨天父親說馮承紹會去棚子幫忙,才道︰「爹爹讓我不用忙,他及靜萱能行的,我也擔心造成他的麻煩,就不去了。」

「怎麼會造成他的麻煩?」夏景燁猜測可能是最近謠言越演越烈,他親自讓人去查,才發現是有人刻意污蔑。

謠言一開始雖與醫署有關,但已確定不是由醫署傳出,畢竟醫署里有人收賄,怎麼說他哪們也不會把自己的丑事公開,只是他需要證據,所以還要一些時間來查。

「因為之前的謠言,有人開始說我不配當主祭,若真執意而為,惹怒了藥王,怕是會引來災難。雖然我曾向寺方表達,為了避免對寺方有不好的影響,我可以退出,但寺方說若隨輿論而為,那麼也太沒有原則了,所以決定依原計畫而行。」

徐天磊听到這里,臉色變得有些奇怪,還心虛的別開了視線。

嚴熙看著徐天磊奇怪的反應,先是呆了呆,然後自嘲的笑了,「不是寺方相信我,而是殿下相信我吧!」

夏景燁聞言偏頭看了看徐天磊,見到他的反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徐天磊知錯,立刻向夏景燁一躬身,退出廂房守著了。

夏景燁收回視線,再對著嚴熙時便是笑意了,「我是皇子,又是大慶的戰神,有什麼災厄是我鎮不住的?我說了主祭得是你,就誰也別想換。」

夏景燁走上前,牽住了嚴熙的手,帶著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

嚴熙這才知道原來寺方早動了換她的心思,要不是毅王先一步擋住,還獨排眾議,恐怕根本沒有時間讓她識大體的主動退出。

「殿下為我調閱卷子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夏景燁不意外是誰透露的,如今徐天磊與于靜萱走得近,肯定是他自以為這樣是撮合,故意讓于靜萱告訴嚴熙的。

夏景燁從來沒想過告訴嚴熙這些事,他與馮承紹不同,幫助嚴熙沒想從中得到什麼回報,所以無須告訴她。而事實證明,因為他沒有明顯介入此事,所以醫署里有人不長眼,還是抽了嚴熙的卷子不是嗎?他嚴格說來並沒有幫上她的忙。

醫署既然有人尸位素餐、有人貪贓枉法、有人公報私仇,那麼他便得好好整頓,不只是為了嚴熙,也是為了朝廷、百姓。

「熙,此時我再介入幫你,你也名不正言不順了,所以我寧可你明年再考一次。你信我,這一年我一定好好整頓醫署,只要明年你發揮實力,就一定能通過醫考。」

「殿下,你總是在幫我,我何其有幸能擁有殿下的護持。」

夏景燁揉了揉她的頭頂,听見外頭的徐天磊出聲稟報,說是寺方來人來請了,這才拉著嚴熙的手準備離開。

「熙,別多想了,先把祭典完成。」

廣場上人非常多,倒也沒人真的讓嚴熙下台,卻是有不少人因為她這身打扮而驚艷,畢竟她不像一般名門閨女出門只乘馬車,要見到的機會不多,去過嚴家醫館的人九成九都見過她,她平常穿著俐落,鮮少這樣盛裝打扮。

嚴長紘也是第一次見到嚴熙這模樣,感動得熱淚盈眶。自從她娘因生她難產而亡,他一個人把女兒帶大,這都十五年了,當年那個小娃兒如今已及笄,再過不久就要說親……

思及此,嚴長紘看了與夏景燁並肩而立的嚴熙,不是他驕傲,女兒生得如此美貌,而且也不是無才之女,與毅王站在一起可謂郎才女貌,若不是他們家世……他女兒哪里配不上毅王了?

只可惜他雖看得出毅王並不是無意,卻無法放任此情繼續發展下去。身為一個皇子,哪里不會有妻、有妾,而他了解自己的女兒,不可能甘願與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祭典持續進行,最後是香湯賜福的儀式,由兩位主祭在台上分送香湯,而香湯由主祭的藥鋪熬制,每一鍋都有專人照看以防有失。

前來的民眾不少,一一排隊領受香湯。

祭典本是順利進行,先前的謠言好似不復存在,直到……

有一位領受香湯的人突然抱著肚子喊起月復痛,然後一個、兩個、三個,有十幾人陸續出現月復痛的情況。

夏景燁知道情況異常,立刻命令徐天磊將所有香湯集中看管,並讓刺史安排大夫為這些人做診治。

夏景燁為主祭,又是在百姓這麼多的場合,徐天磊早就安排不少毅軍分散在四周守備,所以一聲令下,立刻能撥出幾人看管香湯。

嚴長紘沉著臉,一人月復痛或許可撇清,但同時多人月復痛,第一個懷疑的一定是他們共同都飲用過的香湯,因此他能理解夏景燁的作為。

但也在棚子里的馮承紹就不同了,當下就跟毅軍發生了爭執,「先別說你們不是衙門,憑什麼看管這些香湯?再說無憑無據的,你們又怎知是香湯引起的?」

徐天磊是軍人,一個小小的商人還不放在眼里,輕易的就把馮承紹隔開,將幾鍋香湯及負責熬制的人依序排列好。

馮承紹還在叫囂,反而引起了周遭百姓的注意。

嚴長紘知道馮承紹是為嚴家藥鋪好,也自信不是自家的香湯出問題,但這個時候配合調查才是聰明的,他出聲勸道︰「承紹,稍安勿躁,我既知自己調配的香湯沒有問題,自然不怕毅軍來查。」

「毅軍的人無憑無據,只因這次的謠言就第一個懷疑嚴家藥鋪,這種作法並不公平。」

「喔?你倒是提醒了我,這次的謠言起因好像與你有關,你也在棚子里幫忙熬制香湯,我看第一個要查的就是你熬的這鍋。」徐天磊見馮承紹這般愚蠢,忍不住言語譏諷。

馮承紹被徐天磊的話堵得無話可說,人也安靜下來。他以為送賄一事是秘密,雖然不知道為何被傳了開,但送賄的人其實是他在謠言中並未提及,徐天磊為何會知道?是他自己查到的,還是嚴長紘他們師徒三人說出的?

再看嚴熙似乎已經察覺這里的喧鬧,帶著不諒解的眼神望了過來,她的身邊是一直陪著她,並且在現場指揮的夏景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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