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管芙兒又偷偷地溜進莫逸軒的房里。
丙然,她的少爺又在對著窗外發呆,這也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課」之一。
「少爺!」
莫逸軒轉頭對上他那雙賊溜溜的眼。
「你今天一下午都跑哪兒去了?見都見不著人影!」奇怪?他竟會捺著性子詢問管福?要是別的奴才,他早就把對方給劈了。
「嘻嘻!當然是忙著去張羅羅!少爺記不記得奴才說過要給少爺一份賀禮?」
「沒錯!你是有這麼說過。」他瞧了一眼管福空空的兩手。「賀禮呢?」
「奴才的賀禮不是可以拿在手上的,奴才這就請少爺親自過去瞧瞧。」
「哦?」莫逸軒狐疑地看著他。「你這次的葫蘆里又賣著什麼藥?」
「少爺!天地良心,奴才是很認真地為少爺設想,這份禮保證少爺一定會喜歡。」管芙兒又起掌發誓。
他不是不相信管福,套句這奴才經常講的話——他也是很鬼的。
見莫逸軒仍有疑慮,管芙兒嘆道︰「如果少爺不相信奴才那就算了,可惜我辛苦張羅了一整個下午,本想給少爺一個驚喜,誰知……既然少爺不喜歡,那奴才這就去跟人家取消掉算了,只是不知道奴才會不會被人家揍得鼻青臉腫的回來。」她故作垂頭喪氣地往外走,想令他改變心意。
「管福!」他有些心軟了。「好吧,我跟你去就是了。」
聞言,管芙兒馬上歡天喜地的跑回莫逸軒的身邊拉起他的手。「我就知道少爺會答應奴才,少爺人最好了,舍不得奴才被人揍得鼻青臉腫,嘻嘻!」
避芙兒既高興又得意,卻不知她已在無意間流露出女兒家的嬌態。
見管福高興了,莫逸軒只能搖搖頭,由著他將自己拉出門外,直到他看到停在莫府大門外的馬車。
「我們必須到外面去?」
「是啊!少爺,您怎麼了?」
自從父母雙亡後,莫逸軒就未曾踏出莫府的大門口,因為他不喜歡外面的世界,以前他的父母覺得他太過孤僻,所以總喜歡帶他走人外面的人群,以為這樣會改變冷傲的他,卻不知處在陌生人前的手足無措,只會讓他的心牆加厚;但他一向不忍拂逆父母的美意,所以總由著他們將自己帶出門,就像現在一樣,他也不想辜負管福的好意,任由他拉著自己。
「沒什麼,只是我一向不太喜歡到外面去。」
避芙兒笑道︰「少爺,您知道您為何不喜歡到外面去嗎?」
莫逸軒擰眉回答︰「不知道!」不喜歡就不喜歡,還有什麼原因嗎?
她笑得更燦爛了。「那是因為外頭沒有少爺喜歡或眷戀的人事物,所以少爺才會不喜歡在外面流連。」
「哦?」是這樣嗎?
「如果外頭有了值得少爺眷戀的人事物,少爺不只會經常往外跑,而且還會樂不思蜀呢!」
望著管福笑開的臉,莫逸軒的眉擰得更緊了︰為何他又有一種被管福騙吃狗肉時的上當感覺?
自從那日之後,他下令整個府里不準再有狗的蹤影,否則狗的主人會連帶遭殃,其實他大可嚴懲管福,甚至要他走路,但……他就是做不出這樣的決定;他知道自己對管福這個小奴才是寵了點甚至縱容過了頭,但在這金玉堆砌而成的城堡里,他是他平淡無奇的生活中唯一一點的不同,然而對這一點的不同,他是相當珍惜的。
此刻他終于了解歷代的帝王們為何會特別偏寵身旁的小佞臣,甚至被他們牽著鼻子走,即使知道這些奴才在他們背後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只因高處不勝寒的帝王生活——悶啊!
「少爺?」管芙兒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知少爺又神游到哪兒了。「考慮得如何?」
目光重新移回管福那堆滿奸笑的臉,莫逸軒下定決心地咬牙道︰「你最好保證我會喜歡你的賀禮,否則,看我怎麼修理你!」
哎喲!好怕喔,怕死了!管芙兒在心中對著莫逸軒吐舌扮鬼臉;死少爺,枉我忠心一片,你竟然還想修理我,哼!真是好人難做,我看我還是做惡奴好了,而且還是個想謀財害命的惡奴!
想歸想,管芙兒的臉上依舊堆著笑。「少爺走啦!奴才保證少爺一定會喜歡,否則,奴才甘願被你打得鼻青臉腫,而且絕不還手。」說著她又拉起他的手臂往馬車走去。
耙情他還想還手?看來他真的把管福這個小奴才寵上天了!
入夜的「妙醉樓」是熱鬧的,男男女女在此恣情縱欲、各取所需。
鶯鶯燕燕伴著各形各色的漢子,只要有錢,在這里就是太上皇;不管客人喜歡斯文的或粗俗的,這里的姑娘都能配合。這里酒甜姑娘美,尤其是姑娘們那顆懂得適時撫慰客人的心,往往能讓客人在心甘情願地掏出所有家當後,還自認是姑娘們最重要的恩客而大大滿足了虛榮心,這便是她們最成功的攬客手段,也是妙醉樓能在同業中獨佔 頭的主因。
平日的妙醉樓就已讓人擠得水泄不通,今日妙醉樓更是讓客人們想進擠不進、想退亦無路,讓大家引頸而望的正是妙醉樓的當家花魁——縴縴姑娘。
據聞這位縴縴姑娘尚在襁褓時,便被妙醉樓的老板厲嬤嬤相中,厲嬤嬤一看到襁褓中的縴縴,便料準她將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美人,于是便花了一筆錢讓縴縴窮苦的父母度過挨餓的日子。
厲嬤嬤捧著寶貝似的將縴縴捧回妓院里,努力栽培、慢慢教,也合該是她眼光精準,這縴縴尚未及笄,便有人捧著大把銀子要做她的開苞客。
今日,年滿十五的縴縴選在今晚開苞,妙醉樓里萬頭鑽動,眾人皆想再睹縴縴傾國的容顏,此外人們更想知道能夠砸下讓厲嬤嬤心動的價碼,讓縴縴初嘗人事的恩客是哪家公子或……老頭。
妙醉樓里的「醉仙居」,裝潢得豪華富麗,是妙醉樓的頂級廂房,也是縴縴接待貴客、彈琴吟調之所。
此時厲嬤嬤涎著滿臉笑,豆般的小眼更是笑眯成一條細縫般地招呼著這位富貴非凡、樣貌出眾的俊鮑子——莫逸軒。
避芙兒替莫逸軒的酒杯斟滿酒,殷勤地向他介紹尚未露面的縴縴姑娘。
「少爺,這縴縴姑娘長得可真不是蓋的,可以用嫦娥下凡、西施再世來形容,厲嬤嬤,你說對不對?」管芙兒使眼色要厲嬤嬤加入吹捧的行列。
「啊?」後知後覺的厲嬤嬤連忙點頭附和︰「是啊!是啊!」
唉!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她看到這位莫公子時也看呆了,曾听說過莫府的公子樣貌俊美卻個性怪異,今日一見竟也被他俊美無儔的臉蛋勾了魂;如果說,她這大半輩子見過最美的兩個人,女的就是縴縴,而男的當屬眼前這位莫府的俊鮑子,而這莫公子似乎猶勝縴縴幾分……
「莫公子的到來真是令妙醉樓蓬華生輝,嬤嬤我一定會讓縴縴好好地伺候公子;如果公子還認為有什麼不周到的,盡量告訴嬤嬤啊!呵呵……」真好!長得俊又有錢,呵呵!真好!
「是啊!少爺,第一次來這兒,難免會有些尷尬,以後就會習慣了;少爺,這兒真是男人的天堂哩!」管芙兒如識途老馬般對著有些局促不安的莫逸軒說道。
莫逸軒白了管福一眼。
死管福!又被他拐了,瞧他說得仿若他經常到這種煙花之地尋歡作樂,作夢也沒想到這奴才竟將他拐來這種地方,看他回去怎麼修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