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亂了!一切都失去了往日井然有序的步調!
以前雨璇在家的時候,自己尚無法卻定是否真對這小妮子動了真感情?但雨璇一離開家,商爾凱就有頓失依靠的感覺,失去了雨璇,他才知道雨璇在自己生活中有多重要,他整天精神恍惚,無精打彩,脾氣暴躁的不得了,還學會了酗酒!
每當夜深人靜時,一想起雨璇的真、雨璇的善、雨璇的美、雨璇的純,他就想喝酒、想藉酒澆愁;原本是想藉酒沖淡對雨璇的思念,可是酒入愁腸,更是化為千縣萬縷的細愁;愁上加愁,于是要成了無一時不愁、無一刻不愁!
雨璇啊!回家來吧!他在心底喊過千遍萬遍,若雨璇與他心有靈犀,必定能感應得到,盡快回來團聚!
商爾凱開著車,想著雨璇極有可能去的地方。
他跑遍了住家附近的旅社,才找了幾家就花去了一天的時間,而且他發現這種方法根本是掛一漏萬,查不勝查。更何況若是雨璇真有心要走,也不會住在家附近。
他靈機一動!于是,便改用在報紙上刊登廣告的方式。他想,雨璇總是要再找工作的,若能在各大報上刊登大幅的尋人啟事,想必雨璇一定能看得到。
一定要將雨璇找回來!他在心底喊著。
※※※
雨璇這一個月來都泡在咖啡廳、電動玩具店、游樂場、百貨公司等人多、熱鬧的地方。她想,只要混入人群里,就不會有那種孤獨的感覺,不會有那種被人遺忘的空虛感。
可是,她還是錯了!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一個會對她噓寒問暖的親密伙伴。向來忙碌慣了的她,突然空出這麼多屬于她自己的時間,反倒教她不能適應,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
有時候在戲院、在公園、在街頭游蕩,發現一對對情人相偕去看電影、去賞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親親密密,不禁又使她想到了在商家的那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有苦、有甘、有酸、有澀,雖然商爾凱並不是個善于表達感情的人,但是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天天在他身邊,已經自然而然的養成了一種依賴,一種不言而喻的默契。他一個關懷的問候,一聲親切的叮嚀,一句發自心底的贊美,都足以令她心喜,令她感動。
小羽現在也早該開學了吧?!想想他雖然是她和商爾凱之間的阻力,但是生活在一起這麼久了,她也已經模清了他的脾氣,只要不要去惹他、做他不高興的事,或在面前提起他母親來刺激他,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柔柔雖然脾氣大得有時候令人受不了,但是想想,她還是有她可愛的地方。
薇薇更不用說了,這個家里,也只有薇薇最依賴她了,最听她的話、最乖、最教她疼愛了。
現在失去了他們,雨璇就好象什麼都沒有了!甚至有的時候會想,只要她再回到那個家,不管他們再用何種惡劣的態度來對待她,她都願意忍受。
走在路上,如果看見有母親帶著孩子出來閑逛,她一定會走過去跟孩子玩玩,甚至買些糖果、餅干送給孩子。有些母親欣然收下,可是也有一些母親會以懷疑的眼光看著她,不知道她是腦筋有問題呢?還是想來拐小孩?教她哭笑不得。
雨璇自從來台北到現在,都沒有好好看一看這個她當初所向往的大城市;現在利用離開商家的這段日子,終于有機會好好看一看,體會體會這個光鮮燦爛而多變的城市。
可是,令人泄氣的是,她發現台北雖然人口眾多、擁擠,在街上大家肩並肩、足並足的,距離好象很近,可是她似乎感覺到,其實每個人都很冷漠。
在鄉間就不是這樣了,即使不認得的老公公、老婆婆,或是叔、伯、姨、嬸們,大家都會親切的打聲招呼,問候一兩句。這跟台北來比,真是天差地別,完全不同的。想著想著,雨璇突然有一種很深的失落感。
雖然此刻她是站在熙來攘往的街上,但她感覺自己是孤單的、無助的,一層淡淡的憂郁漸漸的襲上心頭,她不知道該如何來排遣這種心緒,眼眶一熱,淚便盈盈而出。
※※※
田依依終于銷假上班了!
在她好不容易平復自己的情緒,恢復上班的那一天,听說公司里還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粘仁青要辭職,二是商爾凱請了長假。這樣又是請假又是辭職的,令公司里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大家都以為他們在鬧三角戀愛!
在一樓大門外的花圃旁,田依依特地等在那兒,看見粘仁青背著一只旅行袋,拿著辭呈由經理室出來,她飛快的上前去攔著他。
「為什麼要辭職?」她問。
粘仁青的身子挺直的像棵巨木,他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便輕輕推開她,繼續向前行。
「難道你想一聲不響的就走了?」田依依又趕上他問。
粘仁青轉過臉來,眼里是一泓深潭,潭深不見底。
「依依,我做這樣的抉擇,你應該高興的。」他說。
「高興?」依依拉著他的袖口質問的說,「為什麼我應該高興?你認為我應該高興?!」
「不是嗎?」粘仁青忽然發出一聲低沉、痛苦的笑,「別說你想留我,我有自知之明,這對我們兩個來說都好,不出兩天,我就可以遠遠的離開你的視線了,你不用擔心我再像個橡皮糖似的粘著你。」
田依依微微一怔,這一切是她沒想到的!
粘仁青在離開前又回過頭來補了一句︰「希望你能追尋到你想要的幸福。」
「等等!」田依依又追上去拉著他問,「你要去哪里?要回美國嗎?」
粘仁青苦澀的笑了笑,「到哪里對我來說都一樣。」
她松手了。田依依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遠了,瀟灑的背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突然,她有股想狂喊、想大哭的沖動!她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好象有什麼東西正在體內一點一滴的消逝了似的。
商爾凱沒希望了!粘仁青走了!以後自己的生活里又是一片空白。她禁不起這樣的「空白」呀!自己好不容易才由前一次的傷痛中恢復過來,怎能又掉入另一種傷痛中?!
她落寞的、失神的在花圃邊緣徘徊,是不是應該留住粘仁青?可是她要的不是商爾凱嗎?那麼粘仁青走了不是對她更好嗎?她考慮了一會兒,上樓去將事情交代一下,借口考察督導下屬單位,便拿了皮包下樓,叫了一輛出租車趕到商爾凱家。
電鈴按了老半天,終于小羽出來開門了,看見田依依,他懷疑的打量著她。
田依依領教過他的凶悍,看他不說話,就先開口簡單的問︰「小羽,你爸爸呢?」
小羽不回答她,反而防備似的問︰「你找我爸爸做什麼?」
「嗯……有事——很重要的‘公’事。」她加強語氣,讓小羽明了她找商爾凱是十萬火急的。
「他不在。」他簡單干脆的答道。
田依依覺得奇怪,上次不是有一個土里土氣的女孩住在她們家嗎?今天怎麼沒看見?她又問小羽。
「她……她走了啦!」小羽有些哽咽的回答。
田依依不懂他所謂的「走了」是什麼意思?「她跟爸爸一起出去了?」
小羽搖搖頭。
「那麼你告訴我,哪里可以找到爸爸?」
「不知道!」小羽說完,就不耐煩的用力關上門,讓田依依的笑容僵在門外。
田依依搖搖頭,嘆口氣說︰「這麼不懂禮貌的小孩子,誰要是當他的後母誰倒霉!」不過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她不也正在爭取著當他的後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