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瑾玟大吼着說完,客廳驟然寂靜。
盛秀竹刷的望向戰曜,當看到戰曜瞳孔放大的模樣,大氣不敢出,整個人僵硬得厲害。
樑雨柔靜然站在盛秀竹身畔,面色怯焉看着戰曜,瞳孔卻隱懸着一層冷笑。
戰瑾玟咬緊嘴脣,盯着戰曜,吼完的瞬間,又不由得害怕起來,心臟的位置跳動得厲害。
起碼有一分鐘,客廳裡沒有丁點聲響。
不知道是各自都緊繃的緣故還是怎麼,當真是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不到。
吱扭——
樓上房門打開的聲響驀地傳來。
戰瑾玟眼皮激跳,倏地朝樓上看去,就見戰津從書房出來了。
戰瑾玟看到戰津,眼底立刻露出求助。
戰津看到,眉頭疑惑的擰緊,站在樓上掃視了遍樓下的衆人,雙脣緊抿,身形朝樓梯的方向轉去。
咚咚的腳步聲,在此刻靜寂的環境下,格外的分明。
戰津剛走到樓梯口。
哐噹一聲脆響猛地從樓下擲來。
戰津步伐驚頓,凝向樓下。
“啊……”
戰瑾玟驚惶的跳起來,驚險躲開了戰曜投擲而來的茶杯,之後便擠到盛秀竹身後,雙手惶恐的抓着盛秀竹的胳膊,顫抖的看着勃然大怒的戰曜。
戰曜又拿起一隻茶杯對準戰瑾玟,滿是皺紋的面龐漲紅到發紫,“孽子,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教教你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
“爸,爸,您別衝動,瑾玟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跟她計較。”盛秀竹生怕戰曜將手裡的那隻茶杯也朝戰瑾玟扔來,忙將身體擋在戰瑾玟身前,雙臂打開,急切道。
“你給我讓開!她就是被你們慣得沒個正行!現在連這種混賬話都說得出口,以後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盛秀竹,你給我站一邊去,否則我連你一塊收拾!”戰曜怒瞪着戰瑾玟,恨聲道。
“爸,您這是幹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您看您都把瑾玟嚇成什麼樣了?”
戰津回過神,拉長着臉,快步從樓上下來,走到戰瑾玟和盛秀竹旁邊,夫妻兩將戰瑾玟嚴嚴實實的護在身後。
戰津不滿的看着戰曜,“爸,我對您沒別的要求,只希望您能拿出一半對聶相思的耐心和疼愛給瑾玟就足夠了。您平時就對瑾玟諸多疏忽和不喜,我就不明白,瑾玟怎麼着您了,惹得您如此看她不慣!您別忘了,瑾玟纔是您的親孫女!”
“她不是我的孫女!她是……”
“爸!”
戰津雙眼突變,厲聲打斷戰曜。
“……”戰曜捏緊手裡的茶杯,一隻手臂抖得厲害,盯着戰津,“你給我讓不讓開?”
“爸,您要打要罵衝着兒子來!”戰津態度強硬。
“你……”
“哇嗚……”
戰曜惱怒的話剛出口,戰瑾玟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戰曜,“……”
戰津心一緊,忙轉身看向戰瑾玟,心疼道,“瑾玟……”
“哇嗚……”
戰瑾玟一下子撲進戰津懷裡,哇哇大哭,“爸爸,爸爸,只有你疼我,只有你疼我……”
戰津吸氣,擁住戰瑾玟,疼惜的輕拍她哭得戰慄不止的背,“不哭了孩子,有爸爸在,爸爸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哇……爸爸,哇……”
這是第一次戰曜對戰瑾玟動手,戰瑾玟也是被戰曜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
再加之戰曜對聶相思的維護,讓戰瑾玟很是委屈和嫉恨。
一聽到戰津幫她說話,那股委屈和傷心便也止不住的如洪水爆發,以至於她趴在戰津懷裡,大哭不止。
盛秀竹聽着戰瑾玟的哭聲,心裡也難受到了極點,哭喪着臉怨怨的看着戰曜。
戰曜看着戰津盲目維護戰瑾玟那樣,氣到腦仁兒脹痛,面龐鐵青。
他戰曜,怎麼就生出這麼個迂腐頑固的兒子!
“爸爸,您告訴爺爺,您告訴爺爺,我有沒有撒謊,您快告訴爺爺。嗚嗚……”戰瑾玟委屈極了,揪着戰津的衣襟,道。
戰津疑惑,看着戰瑾玟滿是眼淚的臉,“瑾玟,告訴爺爺什麼?”
“聶相思,聶相思喜歡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三哥?您跟爺爺說!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我憑什麼要被這麼冤枉?爸爸,您告訴爺爺,您快點告訴爺爺……”
戰瑾玟抓着戰津的衣襟甩,哭着求道。
“到現在你還敢說這種誣衊造謠思思的話?戰瑾玟,你……”
“爸,瑾玟沒有說謊!這的確是事實!”戰津看向戰曜,相比之戰瑾玟的激動,戰曜的憤怒,以及盛秀竹的忐忑,戰津在說出這樣的話時,語調十分冷靜,甚至算得上冷漠。
彷彿一點也不介意他說出這樣的話,可能對戰曜造成怎樣不可估量的打擊和後果。
而現在,他只在意,他的女兒受委屈了。
戰曜瞳孔一窒,瞪着戰津,“連你也……”
“的確是聶相思勾引的廷深,昨天,廷深自己已經在我們面前承認!您不信我們,總要信廷深吧?您既然懷疑,何不現在就叫廷深過來,當面把話說清楚!省得您不分青紅皁白的冤枉好人!”戰津皺眉道。
“戰津!你……”
盛秀竹見戰津毫不顧忌的在戰曜面前說出事實,內心震駭,同時產生一股濃濃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親生父親啊,他就一點不怕他年邁的父親承受不住打擊而出什麼意外麼?
盛秀竹瞪大眼看着在她面前相擁的,她的丈夫和女兒,突然覺得,很陌生,很陌生。
先前對戰瑾玟的心疼,在這頃刻化爲烏有。
戰津看了眼盛秀竹震驚的臉,雙眸只是半眯了眯,隨即竟是擁着戰瑾玟離開了堂屋。
盛秀竹看着戰津和戰瑾玟離開的背影,雙眼剎那灼紅,整張臉都在顫抖。
他,竟然就這麼走了?!
咚——
一道悶響聲忽地從前拂來。
盛秀竹心頭一凜,慌忙朝前看去。
就見戰曜直挺挺的往後倒在了沙發裡,雙眼圓瞪,臉色發青,四肢繃直……
“爸!“
盛秀竹几乎踉蹌的奔過去,倉皇的去抱戰曜的身體,“爸,爸……”
樑雨柔冷漠的站在原地,看着盛秀竹驚恐的拍到戰曜青紫的臉,掐他的人中。
直到眼尾掃到提着醫藥箱從大門口跨進來的李恩,樑雨柔一眯眼,佯裝剛醒過神來的模樣,緊吸氣朝戰曜和盛秀竹那邊跑過去,“戰爺爺……”
李恩聽到客廳傳來的混亂動靜,面色一凝,加快步伐朝客廳走。
當看到四肢僵硬躺在沙發裡的戰曜時,亦是心頭一駭,忙疾步往前,“老爺子。”
……
李恩對戰曜進行了緊急救助措施,讓戰曜僵硬的四肢慢慢變得不再僵硬,驟停的呼吸也漸漸恢復。
之後,盛秀竹放心不下,欲將戰曜送去醫院,戰曜拒絕。
於是李恩和盛秀竹扶着戰曜回了他房間。
回到房間,李恩給戰曜輸上水,戰曜便讓李恩和盛秀竹離開了他房間。
一直到下午四點,戰曜都沒出來過,李恩中途進去給戰曜換了兩次水。
盛秀竹從李恩那裡得知戰曜的情況在可控範圍內,才鬆了心,但一直沒敢離開戰曜房門外。
樑雨柔也是過了中午才離開的老宅。
而戰津和戰瑾玟從離開堂屋後,便一直沒有回來。
盛秀竹站在二樓走廊,每看一眼戰曜的臥室房門,便忍不住心酸一次。
她實在沒想到,戰津竟如此心狠。
難道他真的就一點不擔心自己的父親麼?
若是擔心,爲何出門到現在,連一個詢問的電話都沒有?
盛秀竹伸手撫了把雙眼,戰廷深和聶相思的事,戰津,戰瑾玟,以及如今躺在房間裡的戰曜,都讓她覺得很累很無力。
下午五點過,李恩進房間給戰曜拆除手背的針管,出來時,告知盛秀竹,戰曜讓她進屋。
盛秀竹一頓,對李恩點點頭,便進屋去了。
盛秀竹走進戰曜房間,發現戰曜已經從牀上起來,這會兒穿戴整齊坐在臥室的沙發裡。
盛秀竹注意看了看戰曜的臉色,發現他雖然面色不再如之前青黑,但精神頭兒遠不如之前。
盛秀竹心有不忍,“爸。”
戰曜擡起渾濁的雙眼看盛秀竹,“過來坐。”
盛秀竹走過去,坐到一側沙發裡,關切的看着戰曜,“爸,您覺得好些了麼?”
“……”戰曜沉默了半響,說,“昨天住院,就是因爲知道廷深和思思的事吧?“
盛秀竹雙眼浮出心酸,輕輕點頭。
戰曜拉下眼皮,整個人的氣質再不如之前虎虎生威,一下子衰敗了許多。
戰曜沒說話。
盛秀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知道比起當初她的震驚和憤懣,戰曜只會比她更甚。
他一直那麼疼愛相思,如今卻得知自己當成親曾孫疼愛着的丫頭竟然不知廉恥的勾引自己的叔叔,於戰曜而言,又何止是震驚和憤怒,更多的,恐怕是打擊和痛心。
許久。
戰曜道,“打電話。”
盛秀竹,“……”
戰曜擡起眼,眼角有些紅盯着盛秀竹,“打電話把廷深和思思叫來。”
“……爸,您這是?”
戰曜擺擺手,不願多說,“去吧。”
“……好,我這就去打電話。”
戰曜垂下眼,沒出聲。
盛秀竹盯着戰曜看了會兒,才起身,離開了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