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窗臺前的謝云溪,垂在身側的一隻手,大弧度抖了抖。
隨後,謝云溪轉身去了衣帽間。
出來時,她已經煥然一新,穿着優雅質感的無袖白色西裝樣式的套裝,齊肩的長髮披散在鎖骨前,她慢步從衣帽間出來時,倒真有幾分藝術家慵懶高貴的氣質。
而她將將走出衣帽間,臥室房門從外叩響。
謝云溪站定,冷得失了生氣的雙眼靜靜盯着臥室房門。
“云溪,你起了麼?”
直到門外傳來溫如煙的聲音,謝云溪才緩慢扯了扯脣角,開了口,“媽,我剛聽到有車來了,這麼早,是有誰來了?”
門外。
溫如煙頓了幾秒,再次出口的嗓音明顯緊了幾分,“云溪,你醒了就趕緊收拾一下出來吧,我們在樓下等你。”
謝云溪低下眼,走到梳妝檯處拿起桌上的腕錶,停頓了快兩分鐘,方動作匆忙的邊戴手錶邊腳步匆匆的朝門口走。
房門打開時,謝云溪手錶還沒扣上,迷茫的看着仍站在她房門口等着她的溫如煙,“媽,誰來了?”
溫如煙望着謝云溪的雙眼透着不安。
謝云溪眼眸一閃,視線錯過溫如煙,朝樓下望去。
當看到赫然矗立在客廳,眉目幽沉盯着她的陸兆年時,饒是做足了心裡準備的謝云溪,還是沒能逃過從她心尖用力穿透過的冷風,叫她背脊骨都凍得狠狠一顫。
……
“兆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說要帶云溪去一個地方,又是哪裡?”
溫如煙拉着謝毅陽急急忙忙追着,一臉沉晦說是要帶謝云溪去一個地方後拽着她的手臂往別墅外拖的陸兆年道。
謝云溪同樣恍然的看着陸兆年,眼底寫着和溫如煙如出一轍的迷惑和忐忑。
陸兆年沒看謝云溪,也沒看溫如煙。
抓着謝云溪走到車旁,便打開車門,用從未有過的粗魯方式,直接將謝云溪甩進了副駕座。
不等溫如煙和謝毅陽上前,陸兆年沉着臉,猛地摔上車門。
半斜歪在副駕座的謝云溪心尖發顫,抓緊手心,隔着車窗去看,剛從車前繞到一半便被溫如煙和謝毅陽堵住的陸兆年,嗓子眼隱隱跳動。
“兆年,你倒是說話啊!你這樣,我跟你舅舅心裡沒底。”溫如煙一面拉着陸兆年的手,一面焦灼的去看車裡坐着的謝云溪,聲音急躁。
“兆年,你大早上來,臉色就不對。你跟舅舅透露下,到底發生了什麼?”謝毅陽急得整個身體都在動。
陸兆年目光透着絲絲縷縷的陰寒,整個人跟溫如煙和謝毅陽心目中陽光清逸的陸兆年,判如兩人。
溫如煙和謝毅陽在面對現在渾身上下都透着陰煞之氣的陸兆年,心下甚至是有些怯的。
“兆年……”
“舅媽,舅舅,不是我不告訴你們,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是我自己現在也不清楚。我現在帶表姐去的地方,就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你們若想知道,等我一一弄清楚,我再來告訴你們。”陸兆年面龐冷硬,語氣裡卻滲着不容置喙。
溫如煙和謝毅陽望着陸兆年,兩人眼中盡是不知所措和深深的迷惘,以及莫名的焦慮。
陸兆年沒再與溫如煙和謝毅陽說什麼,只對兩人輕頷了頷首,便越過兩人,走到駕駛座旁,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在溫如煙和謝毅陽憂慮的注視下,面色沉着,快速發動車子離開了謝家別墅。
……
車子從發動以後,便一直飆着高速。
起碼二十分鐘,謝云溪始終靠車窗縮坐着,惶然且迷濛的盯着側臉嚴峻的陸兆年。
整個給人特別無辜,又將那股子迷茫的害怕恰到好處的顯露在她的臉上。
吱嘎——
忽然。
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
謝云溪心臟猛地往上提緊,而後瞬間又急速向肚子裡沉去。
陸兆年停的地方是人流量較大的街道路邊,車窗外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謝云溪咽動喉嚨,雙眼閃動,在車窗外的行人和陸兆年身上微妙的轉動。
在這樣的氛圍下。
謝云溪張脣,聲音下意識的往下壓,“兆年,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就是這裡嗎?那,那我們要下車麼?”
陸兆年蹙眉,不到二十三歲,可他的神情卻再也找不到一絲朝氣,反而比三十幾歲的男人更成熟內斂,以及,冷漠。
冷漠似是已經滲進了他的骨髓裡。
二十幾歲的臉,配上三十幾歲事業有成思想成熟的男人氣質,甚至比罌粟更能讓女人沉迷。
謝云溪跳躍的眼眸就那麼悄然凝在他臉上,那一瞬間,所有隱藏的情緒,就是拼盡了全力,也還是會一點一滴的泄露出來。
謝云溪的目光,慢慢變得癡迷,愛意滿滿以及……激烈。
就在這時。
陸兆年突地轉眸,冷銳的視線宛若利劍刺向謝云溪。
謝云溪呼吸猛烈顫動,慌錯的垂下眼皮,臉上的表情因爲控制不住的抽搐而分辨不清。
“別這麼看我!”陸兆年聲音緊繃、既憎又怒。
謝云溪閉眼,雙手攥得死緊。
可是不過幾秒,謝云溪慢慢鬆開手,閉上的雙眼也緩緩打開,抿緊嘴脣,擡眼顫慄的看向陸兆年,眼眸裡有紅潤,也有痛苦。
陸兆年盯着她的雙眼像是要吃了她般怒恨,“我的表姐,你知道我有多信任你麼?”
謝云溪下巴輕抖的擡了下,那一下很微妙,像是極力忍耐着什麼。
而她的眼眶,此刻已經蓄滿了哀傷的眼淚。
“我從來沒有隱瞞過你什麼,甚至可以說,你是這個世界上了解我最多的人。旁人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我父母不知道的事,你知道,景衍不知道的事,你同樣知道!我這麼的相信你!”
陸兆年瞪着謝云溪的星眸漸漸充紅。
謝云溪喉嚨驀地顫了下,她抓緊雙手,努力睜大眼,阻止眼眶裡的淚溢出,深呼吸急切的看着陸兆年,“兆年,你今天是怎麼了?你能告訴我麼?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迴應你?”
“裝!”
陸兆年笑,卻也不是真的笑,那抹笑裡,藏着他的憤怒、憎惡以及失望。
“兆年……”
“好!”
陸兆年猛地抽回視線,鬆開方向盤,摸出一根菸點上,猛力吸了兩口。
任誰都開得出。
陸兆年在盡他最大的努力剋制着自己快到臨界點的情緒。
謝云溪心臟揪疼着,“兆年,你,你別這樣,我心疼……”
“閉嘴!”
陸兆年低吼,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兇狠的瞪向謝云溪。
謝云溪眼淚終是沒忍住,掉了下來。
她沒伸手去擦,掉着眼淚難過的看着陸兆年,哽咽,“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這麼難受?”
“你想知道怎麼做是麼?“
陸兆年點頭,把臉轉到另一邊,將菸蒂放到嘴邊叼了下,間或伸手拿下,又偏轉過頭,雙瞳漆黑如墨盯着謝云溪,繃着薄脣說,“告訴我,戰瑾玟的事,是不是你乾的?”
“不是我。”謝云溪直直盯着陸兆年,想也沒想就說。
陸兆年眼中的黑,濃稠了分,望着謝云溪臉不紅心不跳的模樣,禁不住冷笑了聲,“不是你?”
謝云溪看着陸兆年,依然堅定說,“不是!”
陸兆年目光定在謝云溪臉上,“你喜歡我麼?”
謝云溪眼裡的淚,忽然掉得洶涌,痛苦和卑微一瞬擠滿她的眼眶,堆積在她臉上。
陸兆年捏緊雙手,“喜歡?”
“嗚……”
謝云溪低下頭,猛地用雙手矇住臉,壓抑的哭。
陸兆年看着謝云溪,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那抹難受讓他有些喘不上氣來。
至少五分鐘,車內只有謝云溪時不時溢出嘴角的慟哭聲。
陸兆年靠在椅背上,脖子上掛着的領帶被他扯到一邊,鬆鬆的垂搭着。
他臉上的憎惡和憤怒,被清冷淡漠取代,兩片脣頗顯無情的抿着,聲線沉暗,“我喜歡你,信任你,是因爲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源於親情。我跟你不分你我,跟你親近,也是因爲這個。”
謝云溪啜泣,緩慢放下蒙着臉的雙手,紅腫的雙眼轉向陸兆年,“因爲知道我喜歡你,所以你剛剛纔大發雷霆麼?”
“你覺得只是因爲這個麼?”陸兆年寒涼看向謝云溪。
謝云溪酸楚看着他,“你也跟戰總裁和戰老爺子他們一樣,認爲我喜歡你,所以綁走了戰瑾玟麼?”
陸兆年面無表情,“你還要狡辯麼?”
“兆年,從你出生開始,我就一直陪着你。其他人不瞭解我,所以誤解我,你也不瞭解我的爲人麼?難道在你心裡,我是那種無所不用其極,手段卑鄙狠毒的女人麼?”
謝云溪盯着陸兆年,滿眼痛心和委屈,質問。
陸兆年看着謝云溪,沒有讓自己的情緒泄露一絲一毫,“如果我沒有十足的證據,我今早就不會去別墅找你!”
“呵……”
謝云溪閉上眼,臉上全是悲涼和自嘲,“證據?你所謂的證據,就是我喜歡你麼?可我喜歡你有什麼錯?我不過是喜歡你,我就活該被扣上心狠手辣歹毒的帽子麼?”
陸兆年皺眉,沉沉盯着謝云溪。
謝云溪閉着雙眼,眼淚仍汩汩往下淌,“如果我能控制住自己的一顆心,我怎麼會讓自己自討苦吃的喜歡你?我明明知道不可以喜歡你,不可以……可是我控制不住我有什麼辦法?”
“我也不想喜歡你,愛你,可我就是喜歡上了,愛上了!憑什麼就因爲我喜歡你,就要被懷疑是惡毒的女人?兆年,你告訴我,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