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霰盯着夏雲舒。
夏雲舒雙眼澄澈而清亮,臉上的神情坦蕩且真誠。
饒是在娛樂圈閱人無數的林霰,幾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夏雲舒這番話。
但林霰爬到如今的位置,本身就多疑慎重,儘管心裡相信了夏雲舒,但態度上仍有保留。
她把另一隻手也輕輕放到夏雲舒手上,“雲舒,謝謝你願意放下成見跟我做朋友,真的。”
“林霰,你我都清楚你的孩子並不是因爲我而掉。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何會不想要這個孩子,但我明白,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夏雲舒看着林霰,輕聲說。
林霰一雙眼猛地眯了下,放在夏雲舒手背上的手也不由往下壓得重了些。
夏雲舒感覺到,雙眼定定凝視林霰,不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轉變,聲音越是低了低,“我聽相思說過,你很愛你的丈夫慕卿窨。爲了嫁給他,你承受了很多,吃了很多苦。你這麼愛他,好不容易懷了心愛男人的孩子,你一定很珍視吧。”
林霰畫着精緻妝容的臉控制不住的泛白。
“林霰。”夏雲舒看着她,“我是什麼樣性子的人,想必你也有所瞭解。如果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心無芥蒂的做朋友,我不會委屈自己坐在你面前,更不會虛情假意的與你說這番話。我是拿出了十足十的誠意。現在,就看你了。”
看她?
林霰蹙眉望着夏雲舒。
夏雲舒面色不改,”我曾跟譚婧說過,如果她想跟我做朋友,就必須讓我相信她。林霰,說實話,我今天能做出這個決定,是我經過長久的心裡掙扎才下定的決心。如果你不願意,那麼不會再有下一次。你知道的,我就是這麼個人。所以林霰,你能讓我相信你嗎?“
林霰一顆心在胸腔撞動不安。
她眯着眼睛,複雜的審視夏雲舒。
正如夏雲舒所言,以她不是白就是黑的性子,若當真厭惡她,絕不會勉強自己擺出一副想與她交好的架勢。除非,她是真的打算這麼做。
同時。
關於孩子的事,林霰不知道夏雲舒知道多少。
她不敢保證,而這件事,更不容許她冒險。
林霰在腦子裡飛快權衡,做出了她的選擇和決定。
“雲舒,你既以拿出百分百的誠心,那我也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林霰臉頰輕繃,盯着夏雲舒,“訂婚宴當天在酒店房間,的確不是你推的我。”
林霰話到此,略微頓了頓,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可是你也說了,那是我和卿窨的孩子,我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孩子,我珍視他如命。所以我不能接受是我自己的原因而導致孩子流產,於是那一刻我聽到趙菡蕾說是你推的我,我便順水推舟讓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相信是你推的我。”
“後來醫生告訴我,我這一摔,不僅孩子流產了,而且我也因此而永遠失去成爲母親的資格。我瘋了,越是逼自己相信就是你推的我,而不是我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雲舒,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這幾年來一直爲此揹負愧疚的長洋。同時,我感謝你,感謝你今天約我出來,與我說的這番話敲醒了我,讓我意識到我自己錯得多離譜!“
“我不應該仗着長洋對我十幾年的感情便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的責任都壓在他身上,讓他承受這一切,是我的錯,我太自私了。”
說到最後,林霰已經淚眼模糊,是以她並未看到夏雲舒眼底一閃而過的微光,以及脣間微鬆的一口氣。
夏雲舒垂下眼睛,將眼底的光芒都遮掩住,聲音裡沒有多餘的情緒,”還有一件事。“
“什麼?”林霰沙啞道。
“是你告訴趙菡蕾我會去參加譚婧的畫展麼?”
“是。”林霰沒有否認,很痛快的承認了,“但是我發誓,我並不知道她問我打聽你的行蹤是爲了報復你。她跟我說,她是想去向你求情,讓你幫趙家一把。她說的很真誠,我念在我與她朋友一場的情誼上,不忍心便告訴了她。雲舒,請你相信我。”
夏雲舒掀起睫毛看林霰。
林霰的心理防線很牢固,輕易根本無法打破。
她現在即便相信她是真心與她示好,但她對她,始終有所保留。
這或許,是林霰一向待人的原則。
夏雲舒知道,自己再問,也無法從林霰口中獲得更多信息。
就算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她也會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如是。
夏雲舒衝她淺笑,“我相信你。”
林霰含着淚,也朝夏雲舒露出欣喜的笑,哽咽道,“謝謝。”
夏雲舒垂垂睫毛,餘光不動聲色掃了眼自己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包。
……
在奶茶店待了約一小時,夏雲舒和林霰從奶茶店出來,出來時,林霰主動挽着夏雲舒的胳膊。
夏雲舒沒有表現出反感,很配合。
“雲舒,我們是朋友了,真好。”林霰喜悅看着夏雲舒,聲線柔柔說。
夏雲舒睫毛輕閃,張了張脣正要開口。
一陣雜亂急促的腳步聲突地朝前奔來。
夏雲舒只覺一陣飆風從面前直涌而來,跟着,她一隻胳膊猛地被一股蠻力扣住,惡狠狠扯了出去。
夏雲舒一顆心瞬間一涼,本能的掙扎。
“臭娘們!”
夏雲舒剛動,後腰處便被狠踹了一腳,她整個人朝前撲去,肩上的包也飛甩而出。
“嗯!”
夏雲舒重重摔到地上,冷硬的石板撞得她五臟六腑都彷彿錯了位,疼得她臉霎時白了,好半天甚至發不出聲音。
“啊……”
林霰隔了兩三秒,才驚惶的大叫,“你們幹什麼?雲舒,天啦……”
“少多管閒事!再叫,再叫我不會對你客氣。”
爲首長滿絡腮鬍的男人兇惡指了指林霰。
林霰抓緊包,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惶恐的看着趴在地上不能動彈的夏雲舒。
“把這個女人給我架起來,帶走!”
男人命令。
旋即,兩名男人上前,左右將夏雲舒從地上粗魯的提起,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你們要把她帶去哪裡?你們知不知……”
“再多說一個字,弄死你!“
往前走了一段的男人,猛然回身,咬牙狠厲瞪向林霰,嗜血道。
林霰又往後退了一步,眼睜睜看着三個男人架走了夏雲舒。
直到不見蹤影。
林霰才猛地喘息一聲,拿出手機便要打電話,可正當她欲打電話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麼,手指頓了下來。
在原地站了十多秒,林霰閉眼,舒了幾口氣,把手機握進手裡,幾步上前,去拾夏雲舒甩擲在地上的包。
手指已經碰到了包帶,林霰不知看到了什麼,臉色驀地一變,瞳眸亦極速擴散了數圈。
林霰下顎緊繃,面容控制不住的狠戾猙獰,“賤人,差點就被你給騙了!”
說話間,林霰從夏雲舒包外側的小包,拿出了那隻露出半截的手機。
而手機屏幕,正顯示爲錄音狀態!
林霰咬牙,恨得將手機狠狠摔到地上。
看着躺在地上,震碎屏幕的手機,林霰獰笑,“夏雲舒,老天都不幫你!那就別怪我心狠!預祝你今天就被弄死!”
說完。
林霰又撿起那隻手機,揚長而去。
就在林霰轉身離去的一瞬,一抹身影如風般從奶茶店裡飛跑了出去,朝夏雲舒被帶着的方向狂奔。
……
一條人跡罕至的老街巷道。
夏雲舒額頭,眼角,左臉,嘴角乃至白皙的脖子都是可怖的清淤。
她的右手小指,似是被重碾過,腫得像小號的蘿蔔。
她被人拎了起來,一手摁在古舊的牆壁上,像一隻殘破的娃娃貼在那兒。
“小賤人,現在怎麼不橫了?你倒是給老子再橫一個試試?”
絡腮鬍男人摩拳擦掌,恣意盯着夏雲舒狼狽不堪的臉,狠聲道。
夏雲舒只覺得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後腰和胸口,疼得快炸開了。
她的脣已經泛青,幹冽,嘴角掛着乾涸的血漬,巴掌大的小臉不是傷就是灰土以及汗水,她費力擡起眼皮一角看着眼前凶神惡煞的男人,聲音虛弱到頂點,“我,不認識你們。不,不知道怎麼得罪你們了?”
男人佈滿厚繭粗糙的手掌重重落在夏雲舒的側臉拍打,每一下下去,都讓夏雲舒有種自己的臉會被他拍爛的感覺,而且頭,暈痛得厲害。
她今天,算是出門沒看黃曆麼?天降橫禍?!
夏雲舒想笑,可心臟卻泛起陣陣無力,眼前已經開始出現重影了,她甩甩腦袋,男人的聲音縹緲的拂進她耳朵裡。
“你別管你是怎麼得罪老子的,反正你就是得罪了!放心,老子不會打死你,只會把你打得半死不活,給你這腦子長長記性。“
男人的手指似鋼筋般在她腦袋上狠狠戳了數下,“讓你記住,少狗眼看人低!你就是個賤人,攀上高枝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攀高枝……
夏雲舒模模糊糊就只隱隱約約聽到這三個字。
“給我再打!”
男人臉上露出興奮和瘋狂,往後退一步,另一名男人猙獰笑了一聲,上前猛地一擡腳就朝夏雲舒的胸口踹去。
就在這時,一陣警笛聲突地響了起來。
三個男人怔住。
“警察大哥,這裡,他們就在這裡,你們快點,他們還沒跑……”
急切的女聲下一秒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飄來。
三個男人眼裡登時浮現驚惶之色,不敢遲疑,甩開夏雲舒,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