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S大樓,喬伊沫工作的科研資料室。
鬼影半小時後到資料室時,喬伊沫面前擺着一本與“rebirth”研究相關的醫學書籍。
喬伊沫輕皺着眉,看樣子是在很努力的讓自己專注其中,至於有沒有成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鬼影又坐到他上午坐的那把鐵椅上,看着喬伊沫的樣子,跟上午如出一轍的高冷。
喬伊沫眨眨眼,開始懷疑半小時前跟自己通話的不是他本人!
“問問題吧。”鬼影說。
喬伊沫便沒再糾結鬼影前後不一的態度,坐直身體,上身微微往桌前傾,雙瞳清亮分明盯着鬼影,“慕哥哥的腿疾是怎麼回事?嚴重麼?會有哪些不適反應?會不會疼?”
鬼影雙眼閃了下,探尋的直直看着喬伊沫,“你嫌棄老大的腿疾?”
嫌棄?
“我怎麼會嫌棄?”喬伊沫皺緊眉,有些疑惑於鬼影說出這樣的話,“我只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讓他留下了腿疾,以及有沒有什麼後遺症。”
鬼影想了想,說,“這麼說,你不是嫌棄老大的腿疾?”
“當然不是!”喬伊沫肯定道。
鬼影擡高濃眉的眉,審視盯着喬伊沫看了好一陣,確定她沒有口是心非的嫌疑,方嚴肅的抿着嘴脣道,“老大的腿疾由來已久。”
由來已久?
喬伊沫心顫了顫,“什麼時候留下的?”
“五歲!”鬼影眼角繃緊的線條斂縮。
五歲!!
喬伊沫握住手,“發生了什麼事?”
鬼影沉沉盯着喬伊沫,“我要說是被黑熊咬傷的,你信麼?”
黑熊?!
難道是在動物園不小心……
喬伊沫這個念頭剛在腦海裡冒出,便被鬼影接下來的話冷冷覆滅。
“老大是慕家的子嗣,從出生開始便揹負着慕家賦予他的重則。因此在老大很小的時候,便接受了很多嚴酷苛刻的訓練。與猛獸對搏,便是其中一項!”
與猛獸對搏?!
喬伊沫瞠目盯着鬼影,眼眸和臉上盡是難以置信!
要她如何相信,一個五歲的男孩兒與一頭黑熊搏鬥?
不是科幻電影啊,而是現實!
這太瘋狂,太血腥,太殘忍了!
鬼影看了眼喬伊沫。
他當然知道對一個正常成長起來的人,聽到他說這些,有多匪夷所思。
但這的確就是事實!
如果,他是說如果……她沒有在那時毅然決然的離開,或許這一切就不會開始得這麼早,而老大的腿疾,興許便不會存在。
“老大左腿腳踝的皮肉被黑熊撕咬得血肉模糊,骨頭一側也被黑熊咬得變形,在當時的情況,老大若是與黑熊多待一分鐘,黑熊咬斷的便不僅僅是老大的整隻左腳,還會要了老大的命!”
一個僅有五歲的男孩兒,在並未經過任何訓練,告知任何與黑熊搏殺的技巧下,結局是註定的!
鬼影到現在都還記得五歲的慕卿窨在籠子裡被黑熊咬住左腳腳踝皮肉時的模樣。
他慘白的臉上是一片片如暈開的紅墨液般的血痕。
他大聲嘶叫,一聲比一聲啞,他不是哭,而是試圖用這樣的氣勢喝退那隻黑熊。
那時他害怕麼?
鬼影從來沒有問過,但心裡卻是有答案的。
喬伊沫心臟在霎時間漫涌上她幾乎無法承受的劇痛,放在桌面上的雙手用力捏緊到骨節發白。
“爲,爲什麼會這樣?慕哥哥的父母呢?她們怎麼忍心讓只有五歲的他做那麼危險的事?”喬伊沫雙脣發白,囁瑟道。
鬼影冷厲的雙瞳掠過一抹血光,沉靜看着喬伊沫,“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幸運兒,因爲他們理所當然的擁有視他們如命的父母。而老大屬於絕少數。”
喬伊沫心痛如絞,顫抖盯着鬼影,“在他們眼裡,一個合格的慕家繼承人,難道比他們親生兒子的命還要重要麼?他們到底是怎樣的父母?”
鬼影望着壓抑着激烈情緒的喬伊沫,沉默了良久,低沉道,“我沒有跟你說麼?老大的母親在老大五歲那年,便與他的父親離婚,遠離潼市,至今沒再回來看過老大一次!”
喬伊沫眼瞳狠狠一澀,眼角晶瑩的淚,抑制不住的滾了下來,胸腔壓滿了濃濃的心疼和憤懣,致使她竟是說不出一個字!
鬼影看到喬伊沫臉頰滑落的淚,黑瞳驀地閃了閃。
不知是懊惱自己說得太多,還是惹喬伊沫哭,鬼影探手抹了把自己的臉,皺緊濃眉道,“喬小姐,這件事,還請你不要在老大面前提及……”
喬伊沫喉嚨裡哽咽不止,卻沒有發出聲音,雙眼仿似不是自己的,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她無法說話,便只對鬼影點頭。
“……”鬼影見此,寒凜的面龐不禁閃過動容,握了握手掌,道,“還有一件事。”
什麼?
喬伊沫擡起淚霧重疊的眼睛,看着鬼影。
……
鬼影離開資料室已經許久。
喬伊沫眼底的淚卻依舊止不住的下墜,眼淚幾乎將她面前的書頁侵溼。
她就是覺得很心疼,很心疼,無法形容的心疼……
這種疼,竟不輸七年前母親離世時的心痛。
她在腦海裡描摹僅有五歲的慕卿窨與黑熊在籠子裡殊死搏鬥的畫面,每每他的樣子剛在她腦海裡浮現,她便已泣不成聲,再想不下去!
她不想妄自評斷他的父母,但她真的很憤怒,甚至……恨!
他才五歲,他才……五歲!
喬伊沫捂住臉,眼淚很快打溼她的手掌,連她自己都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的崩潰!
手機噗噗的震動聲在桌面上持續了良久,喬伊沫都沒有理會。
直到手機恢復安靜,又再次震動起來,她方深吸氣,用手掌撫了撫眼睛和臉,放下,紅腫着一雙眼去看桌上放着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閃爍的漢字躍入眼簾,喬伊沫微微閉眼,臉上的表情有些難受。
抿了抿乾澀的脣,喬伊沫睜開眼,拿起手機,放到耳邊接聽。
“……沫沫。”
過了兩三秒,手機裡飄來一道小心翼翼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喬伊沫垂着溼潤的長睫,小臉略顯浮腫和紅,她動了動喉嚨,“爸。”
喬伊沫的聲音雖盡力維持平靜,但仍有些暗啞。
“沫沫,你聲音怎麼了?感冒了?”喬岸緊張關切的詢問。
聽着喬岸的聲音,喬伊沫很自然的想到鬼影離開前與她說的那番話。
他跟她說,既然她決定和慕卿窨好好在一起,那麼從現在開始,她必須在心理有這個意識——面對慕卿窨父親的意識!
鬼影並未與她過多介紹慕卿窨的父親,但凝重嚴肅的神情卻在告訴她,慕卿窨的父親是她想象不到的難以應付和危險可怕!
其實不需看鬼影的神色,便是知道他在慕卿窨五歲時,就將他關進籠子裡與黑熊廝殺,就足以說明慕卿窨父親是何等狠絕的角色!
原來,喬伊沫以爲自己年少喪母,父親爲了療傷拋下她獨自一人已經很可悲了。
但比起慕卿窨,她覺得自己幸福多了!
至少她有一個美滿的童年,至少她知道離開她的母親是深深愛着她的,至少她的父親,也是在乎她關心她的!
喬伊沫感覺溫熱的液體又在洶涌的往她眼眶外衝,她仰起脖子,雙眼往上看天花板,以此阻止眼淚外溢,“嗯,沒事,就是一點小感冒,您別擔心。”
“吃藥了麼?”喬岸緊跟着問。
“……吃了。”喬伊沫擡手摁了下眼角。
喬岸嘆氣。
喬伊沫吸了下鼻子,“爸,您忘了我自己就是學醫的?您放心吧,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的。噢,忘了跟您說,我現在跟着郭記閎郭教授在做醫學科研,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有意義。您別掛心我,要照顧好自己。”
喬伊沫一口氣說完,喬岸那端十多秒都沒再開口。
喬伊沫低下頭。
她知道喬岸爲什麼不說話,因爲這次通話,離他們上次打電話,差不多是一個月前的事了。
“我的乖女兒,真棒。”喬岸說。
喬伊沫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對着手機無力的笑。
……
下午五點過,喬伊沫將自己翻查到的有關“rebirth”的記載與郭記閎交流,看看有沒有研究所需要的。
郭記閎邊看邊點頭,時不時說句“不錯”、“很好”類似的。
到最後,郭記閎許是認可喬伊沫的努力和方法,便鼓勵喬伊沫按照她的方法記錄下相關信息,爭取做到熟記各個典籍中記載的相關理論知識,哪怕只是稍稍提及一兩句的都要做到記錄,了熟於心。
喬伊沫都一一應下,微微猶豫了下,便欲開口詢問他關於慕卿窨腿疾的事。
但沒等喬伊沫出聲,科研室的研究成員突然打開資料室的門,說是研究有新發現。
郭記閎一聽,登時精神抖擻,急匆匆與那名研究成員離開了。
喬伊沫雖有些遺憾和失落,不過聽到研究有新發現,便也有些激動,跟着去了。
然,當喬伊沫走到科研室鐵門前,伸手推門時,卻發現科研室的房門竟從裡鎖上了。
喬伊沫呆住。
……
未免打擾到郭記閎等人,喬伊沫沒有敲門,眉心壓着抹疑慮就要折回資料室。
不曾想剛走到一半,一道黑影忽地閃到了她面前,攔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