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窨在書房和楚鬱通話,喬伊沫也沒閒着,給鬼影言簡意賅的發了條短信:“然姐有十五年以上的抑鬱症,知道你要和她打官司爭奪可可的撫養權,大受刺激昏迷不醒。”
消息發送成功許久,鬼影的信息都沒回復過來。
就是喬伊沫在這時也不免替忽然覺得灰心。
喬伊沫看着手機,忽然是她爲數不多的朋友,她現在的狀況喬伊沫心頭無疑是擔心和着急的。
只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喬伊沫喪失了一種源自於本能的急切感和行動力。
像連續加班忙碌了一個月的人,身體到心都被溼重灰暗牢牢鎖着……喪!
對,喪!
許多時候,喬伊沫能清醒的感知到自己的喪。
無論做什麼,喬伊沫沒有那種想要達成某種目的的迫切感,那種感覺你知道你沒有了,但是你怎麼都找不回來。
就像現在,她很擔心忽然,她應該立刻去忽家看望她,抑或在鬼影不回信息的情況下,千方百計的聯繫他,替忽然罵他出氣也好,盡她所能調解也好……
總之。
她不應該像現在這般,乾坐着,乾着急。
喬伊沫覺得,自己更像得了某種殘疾,身體和精神都似乎存在着某種缺陷。
忽止祁曾說,她內心深處依舊渴望着有朝一日能收穫幸福,否則她何必強撐着這具肉體苟活於世。
喬伊沫當下是恍惚的。
她想,難道忽止祁說的是對的麼?
她之所以掙扎在這浩海浮世間,是因爲心裡還存着一份美好的念想和希望,她想要幸福。
但那只是當下。
後來,喬伊沫問自己,真的是那樣麼?
答案並不是。
那她爲什麼還活着?
答案未知。
喬伊沫迷惑:
人存活在世,難道非得要一個理由麼?沒有理由,就必須去死麼?
……
急躁沉重的腳步聲,從別墅門口踩着地板逼近。
喬伊沫看着手機的雙眼浮着迷茫和思索,秀致的眉頭微微皺着,擡頭看停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鬼影沉鑄冷硬的臉印入眼眸的一刻,喬伊沫眉心蹙着的紋路抖了下,嘴脣訝異輕張。
鬼影肌肉堅實的胸膛上下起伏,雕刻般的輪廓線條如利劍,“她有抑鬱症?”
喬伊沫,“……”
她以爲他真的不在乎了呢!
“她爲什麼會有抑鬱症!?”而且還是十五年以上!
鬼影身形繃得像顆健碩無比的樹,聲線粗沉、寒凜。
喬伊沫合上嘴脣,拿起桌上的手機,二三十秒後,她把手機屏幕轉向鬼影。
“我只知道然姐有很嚴重的抑鬱症,十幾年來時好時壞,情況很不穩定。因此這麼多年來,然姐一直在服用緩解抑鬱的藥物。真正停止服藥的時間很少。”
鬼影狠狠捏自己的骨節,“嚴重的時候她會如何?”
喬伊沫抿脣,看了眼鬼影手臂上繃出的肌肉線條,拿回手機。
過了會兒,喬伊沫再次將手機轉向鬼影。“抑鬱症發作沒有統一具體的反應和發泄模式。我只知道,如果抑鬱症患者在發作時,自身承載的痛苦是旁人無法想象的。如若找不到緩解的渠道和及時的救治,而他們自身又無法擺脫和排解釋放,便
極有可能產生自殺和輕生的想法,並且這種想法會像魔咒一樣不停的在他們腦海裡往復。”
看到“自殺”、“輕聲”兩組詞時。
鬼影剛硬的面部線條竟是一顫,粗獷的嗓音隱隱沙啞,“她告訴你的麼?”
喬伊沫拿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
停了會兒,喬伊沫沒有回答鬼影,而是在手機裡輸入道:
“鬼影大哥,你現在的表現我可以理解爲你心裡是有然姐的對麼?”
鬼影看了眼喬伊沫的手機,也沒有正面回答喬伊沫,“忽家有錢有勢,找什麼樣的心理醫生找不到,這麼多年就沒有一個能醫治好她的麼?”
忽然的抑鬱症不是一兩年,而是十五年之久。
以他們忽家的財力和地位,必定會不遺餘力也要治好忽然的病。
可爲什麼十五年過去了,忽然的抑鬱症卻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喬伊沫看着鬼影,在心裡嘆了口氣。
“抑鬱症屬於心理疾病,醫生和藥物起到的作用不過是輔助。然姐自己,以及來自於然姐身邊的親人、朋友……愛人的關懷和在乎,纔是幫助她走出抑鬱的良藥。”
“她是忽家唯一的女兒,忽家人難道不關心她麼?”
鬼影從出現在喬伊沫面前開始,瞳孔裡的緊凝便一刻也沒鬆弛,沉沉說。
“也許,然姐內心真正需要和期待的關心不是家人的,而是她所愛之人……”
喬伊沫自以爲她表達得已經再清楚不過,鬼影就算屬一根筋的,也看明白了吧。
然……
鬼影下巴一繃,雙眸似兩個箭孔,冷箭不斷的從他眼眸裡迸射而出。
喬伊沫皺緊眉,不解的看着鬼影。
他這算什麼反應!?
“呵……”
放了十幾秒陰嗖嗖的冷箭,鬼影驀地冷笑,面上的神情比他剛到喬伊沫面前時愈加的冷涼銳利,整個人像一塊裹着“冥頑不化”的寒冰的石頭,“她所愛的人不是一直都在她身邊麼?”
冷冷丟下這句話,鬼影攥着拳頭轉身,背影冷直,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喬伊沫,“……”
……
接到慕子栩的電話視頻,是在喬伊沫休假時間還剩不到五天時。
“時間過得真快,離我們最後一次通話都過去六七年了。”
雖然已經過去六七年,但慕子栩灑脫爽快的聲音卻是一點都沒變。
喬伊沫看着視頻框裡慕子栩的臉,瑩淨的雙瞳閃着幾絲驚奇的光芒。
以前她們只是通過電話,彼此並未見過。
這算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
慕卿窨如今快三十八了,慕子栩怎麼算都不可能低於五十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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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看上去,頂多四十。
一頭短髮幹練不失個性,皮膚緊緻沒有一絲瑕疵,至少在視頻裡喬伊沫沒發現,五官精緻堪稱完美,而她兩道微微飛揚的眉,更爲她添了抹男子的英氣。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高級臉了吧!
喬伊沫沒見過慕子栩,慕子栩對喬伊沫倒不陌生。
喬伊沫本就生了一張不顯年紀的娃娃臉,加之皮膚乾淨白皙,大眼俏鼻櫻桃小嘴,快二十九的人,瞧着像十九歲。
硬要說出一點喬伊沫的變化,大約是,以前喬伊沫的臉尚帶了那麼點嬰兒肥,現在的臉還是可愛秀氣的圓臉,只是抽了條,瘦了些。
喬伊沫拿來紙筆。
“嗯,差不多了。”
看着喬伊沫拿到鏡頭前的紙,慕子栩眼神頓了頓,勾起嘴角,“怎麼樣,我跟你想象的是不是不一樣?”
喬伊沫柔軟的扯動嘴角,在紙上寫道,“您比我想象的年輕很多。”
慕子栩直直盯着喬伊沫,語調一貫的灑脫清揚,“是啊,很多人見了我都說,我的樣子不像是上了六十的老太太。大概是因爲我一向沒心沒肺自私自我,只顧自己舒適快活的人,心態好。”
“……”
喬伊沫雙眼微微睜大,表情驚異。
慕子栩這番話,擺明了就是意有所指……
喬伊沫緩了會兒,睫毛輕閃,在紙上寫道,“能對自己好的人,更懂得善待和關心周圍的人。”
慕子栩看到,眼神劃過柔和,挽起嘴角,“你呢?”
喬伊沫一愣,茫然的擡眼看着慕子栩。
慕子栩此刻的眼眸裡糅雜了太多的情緒,“你是對自己好的人麼?”
喬伊沫定住,怔怔握着手裡的筆。
“伊沫,要跟我見一見麼?”
慕子栩聲音一瞬間萬分柔軟,像溫暖的清風拂過喬伊沫的耳畔,直擊她的心臟。
喬伊沫還沒反應過來的神識,看着慕子栩溫柔美好的臉,又一次陷入了迷失。
幾年前,慕子栩給她的感覺就太過溫暖,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依賴和信任。
而經過了世事變遷,經過了這麼多年,喬伊沫沒想到,慕子栩給她的感覺依舊如此讓她倚賴。
慕子栩耐心溫和的看着喬伊沫盯着自己發呆,迷茫忐忑,想要靠近卻又糾結踟躕的眼神讓她心尖酸楚。
這個孩子,經歷了本不該她經歷的傷痛太多了。
良久。
喬伊沫轉了轉眼珠,對着慕子栩,極其緩慢的點了下頭。
慕子栩見狀,雙眼終究沒剋制住,泛過紅潤。
……
晚餐時間,餐廳。
喬伊沫吃好,用眼角看了眼身邊,斯文喝湯的男人,腦筋轉動,思考着找什麼理由跟他說自己明早要出去的事。
只要有喬伊沫在的地方,慕卿窨大部分的心思都在她身上。
喬伊沫什麼時候朝他看了,看了多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且慕卿窨對喬伊沫的瞭解,恐怕比喬伊沫自己還要清楚深刻。
是以喬伊沫看他的眼神是隨意一看,還是欲言又止,又或是其他,他分得一清二楚。
喝了湯,慕卿窨放下小碗,沒情緒的瞥了眼喬伊沫,隨手拿了餐巾擦了擦嘴,放下餐巾的同時,從位置上不慌不忙的站了起來。
喬伊沫,“……”
眼看着慕卿窨朝餐廳門口跨了去,喬伊沫嘴角輕抽,起身跟出餐廳。
“近來事情有些多。所以喬喬,你若是沒什麼想跟我說的,我就要去書房忙了。”慕卿窨走在喬伊沫前面,說話的語氣也慢條斯理,徐徐淡淡的。
喬伊沫嘴角又抽了下,盯着慕卿窨筆挺的背脊,沒動靜。
過了幾秒,倒是前面悠然走着的男人停了下來。喬伊沫眼波飛快晃動了下,停下,貝齒微微勾住了下嘴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