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環顧四周,沒有光的房間裡有種死一般的沉寂。
還好……只是夢……
然而她卻控制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像剛從海里被撈上來,迫切的想要呼吸新鮮空氣。
“叮——”
夜風拂過,掛在玄關的風鈴送來脆響,蘇雨眠往外看了一眼,安靜的夜晚海浪聲清晰可聞。
噩夢帶來的驚悸感遲遲不散,她躺下之後怎麼也睡不着,索性披了外套出門走走。
深夜,柔軟的海風在低溫中變得有了棱角。
蘇雨眠攏了攏披肩,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沙灘上。
今晚沒有星星,黑漆漆的夜晚只有岸邊稀稀拉拉的幾盞小燈照明。
回想起白天驚險的一幕,蘇雨眠總覺得不太對勁。
直覺告訴她,有些細節被忽略了。
每個節點看起來似乎都是意外,但剛好同一時間出現,這就很玄妙了。
雖然救生員咬死自己是因爲上廁所而耽擱了救援時間,但太過理直氣壯,反而顯得刻意。
蘇雨眠擡眼,驀地腳下一頓。
岸邊,沈時宴正背對她打電話。
“……陳律師,像我朋友這種情況該怎麼處理?”
“……私下調解?絕對不可能。跨國起訴雖然麻煩,但我這個人偏偏不怕麻煩,走流程吧。”
他很清楚酒店的態度爲什麼這麼囂張。
一家國際化的七星級酒店,獨享馬爾代夫地理位置最佳的小島,就連皇室成員過來度假也會專程入住,確實有豪橫的資本。
可惜,看人下菜碟的時候,選錯了人。
結束通話,他正打算回去,一轉身,就撞上蘇雨眠黑沁沁的雙眼。
沈時宴一愣,旋即嘴角上揚:“還沒睡?”
“嗯,睡不着,出來走走。”
溼潤的海風吹在臉上,帶起一陣涼意。
蘇雨眠:“剛纔……是爲了我的事嗎?”
沈時宴頓了頓,點頭:“因爲發生在國外,所以追責的時候,流程上會有所不同,我沒處理過,穩妥起見,還是諮詢一下律師。”
蘇雨眠抿脣,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沙屋,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要不要喝點東西?我請你。”
沈時宴原本以爲她會像下午那樣對自己避之不及,轉身就走,沒想到會是這個發展。
所以錯愕浮現在他眼底,但只是一瞬,便大方一笑,點了點頭:“好啊。”
她的邀約,他怎麼可能拒絕。
沈時宴挑了瓶冰啤,蘇雨眠則要了杯椰子水,兩人坐到一旁的沙灘椅上。
蘇雨眠:“謝謝。”
沈時宴摩挲着瓶身,“我私下替你做了決定,你沒生氣就好。”
他已經決定讓集團法務做跨國起訴,蘇雨眠作爲當事人有權知道。
“我是那麼不識好歹的人嗎?”蘇雨眠失笑,“況且,白天那種事應該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沈時宴挑眉,聽她說下文。
“他們的態度很奇怪,一點震驚都沒有,第一時間想到的也不是安撫遊客的情緒,而是爲自己找藉口,並且整個過程遊刃有餘。”
沈時宴靜靜地聽她說完,拿出一張名片:“後續可能會有人聯繫你,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打這個電話。”
蘇雨眠看了一眼,陳新,晨星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專爲沈家服務的金牌律師。
蘇雨眠抿脣,把凌亂的頭髮勾回耳後,再次道謝:“謝謝。”
沈家擁有國內最頂尖的律師團隊,由他們出面,幫她省去了不少繁雜的步驟。
對蘇雨眠來說,這已經不僅僅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了。
沈時宴轉頭看她,漆黑染笑的瞳孔帶着幾分鄭重:“我不是善人,甚至不是個好人。因爲受害者是你,我纔會這麼做……”
夜風中,蘇雨眠避開他的目光,看向大海,“你剛纔說什麼?我沒聽清。”
沈時宴笑了:“哎呀,沒聽清沒關係,我還可以再說一遍,聽嗎?”
蘇雨眠:“……”大可不必。
……
同一片夜色下,酒店某水屋別墅。
時沐熙正對着鏡子認真敷面膜。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以前買不起的面膜、精華,現在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反正江易淮的副卡在她手裡,隨便怎麼刷,他都一概不過問。
這高檔貨用了,膚質都變好了。
江易淮坐在沙發上,手機接連不斷的振動,吵得他心煩:“熙熙,你手機在響。”
“哦,你幫我掛了吧,肯定又是輔導員打來的,煩死了!這一天天的……”
“輔導員?”
“嗯吶,我出發之前遞了假條的,還一直打電話來問,有必要嗎?”說到這裡,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
江易淮:“……所以,你遞的假條輔導員批了嗎?”
“應該批了吧?不批也沒影響,反正我人都已經在國外了,沒事兒的,大家都這麼幹。”
江易淮:“……”
“我出去轉轉,你弄吧。”
“誒——別啊,我還有一會兒就好了,你等等我……”
可惜,迴應她的只有男人離開的背影。
江易淮又想起蘇雨眠了。
大學的時候,兩人好不容抽時間約個會,中途蘇雨眠手機響個不停,都是一個姓歐陽的教授打來的。
一次兩次還好,可一直打一直打,一會兒數據有問題,一會兒文獻引用不對,後面江易淮都生氣了,可她即便一邊哄他,另一邊電話也照接不誤,並且態度很好,語氣恭敬。
“你不覺得煩嗎?”江易淮氣鼓鼓問。
她詫異:“怎麼會?是我的問題,教授打電話來好心提醒,怎麼會煩。”
是啊,她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即便兩人發生爭吵,她也是第一時間主動溝通,積極解決問題,從不無理取鬧。
有時,江易淮覺得她冷靜得已經不像正常人,或者說,她理智的樣子讓他看不到任何對自己的在意。
不是有句話這麼說的嗎?
當一個女人對你沒有任何情緒起伏的時候,別懷疑,她就是不愛你。
但時沐熙不同,她的情緒很輕易地就被他牽動。
她會因爲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話,提心吊膽,患得患失。
會以他的情緒爲標杆,無條件迎合,對他的任何要求,都無條件服從。
所以,在跟蘇雨眠“相敬如賓”六年後,遇到了時沐熙,看着她崇拜仰慕的眼神,江易淮瞬間就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