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正在客廳看電視,看沈雲珂捧著大束玫瑰進來,臉上有點笑意。
「和浚偉出去?」
「嗯。」她點點頭,拿出花瓶將玫瑰插好。
「和好了嗎?也該和好了,都一年多了……」
和好什麼?沈雲珂笑。
「我又和浚偉提了離婚的事了,我不會和他和好的。」
☆☆☆
許書誠和莊喜君的婚禮可以說三教九流的人士都有。本來他們倆想要簡單一點,省點精力去度蜜月,可是雙方家長都是愛面子的人,非要廣發喜帖宴請賓客,席開五十桌。五十桌呢!至少有五百個客人。
沈雲珂獨自一人出席,在休息室里陪著莊喜君。一身白紗的莊喜君雖然艷光四射,可是一點新娘子的嬌羞也沒有,她毫不保留的向沈雲珂抱怨這次的婚禮有多累。過程有多艱辛。沈雲珂安慰她,過了今晚就全都結束了,婚禮可能無法單純的是兩個人的事,可是過生活就只有他們倆了,改變不會太大的。
外面鞭炮聲響起,莊喜君的伴娘走進來催著要人座,可是她卻好像提不起勁。
「明天還有一天……」她噘著嘴抱怨。
「走吧。」沈雲珂笑著催她。「我先出去了。」
沈雲珂起身推門出去,許書誠正在門外等著莊喜君,唐振就在他身旁,今天他是伴郎之一。
在婚禮上遇到他是意料中的事,沈雲珂似乎很鎮定,但是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幸好她還知道應該笑一個。
「沈小姐,剛才沒看到你。」許書誠笑著。
「你自己來嗎?」唐振也笑,沒有她那麼無措。
「嗯,是啊。」她點點頭轉向許書誠。「我還沒恭喜你呢!」
「謝謝……」許書誠又要再說話,莊喜君正好出來,大伙兒紛紛入座。
這種喜宴文化有時很讓人受不了,也許敬酒的人有他的一番熱情,可是一大堆人湊上來,沒幾個新郎倌挺得住。許書誠的親戚、同事、同學,輪翻上陣敬酒,莊喜君的姐妹們更是酒國英雄。
唐振是伴郎,原本應該擋酒的,可是連他也成了被灌酒的標靶。沈雲珂望著周旋在酒席之間的唐振,那麼活躍、那麼颯爽,他的發型不一樣了,短短的很精神、很昂然,黑錚錚的眼楮,即使西裝筆挺也無法拘束他活躍的神氣。沈雲珂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是這個樣子,到今天……一年多了。
唐振忽然轉動視線,對上沈雲珂的注視,她心頭猛地一跳,望著唐振端著酒杯走過來,紅著一張臉,笑得那麼爽朗。
「敬你,很久不見了。」他看著她,欠身將手按在她的椅背。「最近好嗎?」很空洞的問候。很膚淺的對話。
「還不錯……」沈雲珂舉起酒杯。
「吃飽哦,有人叫我,不招呼你了。」他客氣地說。話題沒有繼續,唐振拿起酒杯一仰而盡,然後輕輕拍了她的肩頭,笑笑的離開。
另一桌酒席有人攔住了他,是邱大姐還有李若荷。
「唐課長,好久不見了……」邱大姐笑著說,看了看他的酒杯,很有人情味的叮嚀︰「少喝點嘛……」
「沒辦法,這會兒是有仇報仇,沒仇的練拳頭……」他笑。
沈雲珂看見唐振朗笑著和邱大姐握了手,又愉快的敬了李若荷一杯,熱絡地說了一些話,離開前也是輕輕拍了拍邱大姐的肩頭。
喝呀,吃呀,笑呀,敬酒呀……沈雲珂卻沒有再動筷子。一定是這胱籌交錯的喧嘩讓她坐立不安。走吧……喜君不會在意她中途離席的,除了同桌的人也不會有誰發現的。
她一個人慢慢踱離會場,失落的感覺隨著夜風拂來,一雙眼楮脹得發燙。打自心里的難堪幾乎把她的自尊捶爛了……
所有的一切在唐振轉身離開她的就都結束了,是不是?
在他心里她早就淡然得像一個不關痛癢的老同事,是不是?
可是她卻殷殷切切的抱著這份感情,一晃這麼多日子。
當時……她是自己先放棄的啊!她什麼都不敢做,不敢相信自己,不敢相信唐振,也不敢絕然的離開林浚偉。相形之下唐振勇敢多了,他追求這份感情時毫不遲疑,所以當他拂袖而去時,也是毫不遲疑的。
往停車場的路上,唐振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在她身邊。
「嗨,你也要走了嗎?」他和善地問,酒氣沖天。
「是啊。你也要走了?」她慌亂地藏好自己的情緒,看著他。錯過的不會再有機會重來一次了。
「宴客完,沒事要忙了。你開車來?」
「嗯……」她點點頭。
「嗯。」唐振停下腳步,笑著。「我的車在這里,再見了。」
「你……不叫計程車或請人送你嗎?你喝了很多酒。」
「沒關系的,我可以。」
「不可以!」沈雲珂很快地說。幼稚園里有個孩子,夜里坐家長的車出了車禍,父子倆當場死亡,肇事者酒醉駕車。
沈雲珂痛恨酒後開車,更擔心他酒後開車,不可能讓他就這樣開車回去的。喝酒不開車,這是每一個尊重生命的人都必須要有的認知,駕馭一部能力遠遠超過人體所能及的機器,它所造成的傷害,也遍遠超過人體所能彌補的範圈。
「你應該叫計程車,或者請人送你回去,喝酒開車,太危險了。」她認真嚴肅地說。
「那……」他迷離地看著她。
忽然有人喊他。
「唐振,要走了?」
「嗯。」他點點頭。
「我送你啦,喝得這麼醉……」
「也好。」他說,又轉向沈雲珂,微微一笑︰「這樣你就放心了。很高興又遇到你,希望可以很快再見。」他說,同時伸出他的右手。
「嗯……」沈雲珂點點頭,和他握了手。
唐振搭著那人的肩嘰哩咕嚕的一面閑扯一面走開。
走開……
走開……
第八章
沈雲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似乎是花了比平時多了幾倍的時間吧。回到家,停好車,家人都睡了,淚痕也干了。
她下了車,正要關門,門前站了個人,把她結結實實的震撼住了。她愣愣望著他,控制不住淚水,索性就任它放肆奔流。
「為什麼看到我就哭?」他問,莫名其妙的一句傻話。「我真的醉了,跟朋友指錯了路。我等你好久,可以麻煩你再送我一趟嗎?」
他醉眼迷離地看著她。
在路上,唐振幽幽地說些閑話,一些生活點滴,言談間不忘指引她方向。唐振不住在原來的公寓了,他離開公司之後考進另一家營運不錯的公司,爭取到的職務、福利也都不錯,第一年就配發到了幾張股票,加上他原來的存款,他在市區近郊買了一棟房子,新興的住宅區,還算舒適優雅。
「要成家,總得先有房子……對了,在幼稚園工作,好嗎?」他問。
「嗯。」她忍著淚,點點頭。
「真不能想像你帶小孩是什麼樣子……」他疲倦地笑。
車子離開市區,唐振不勝酒力的躺在椅背上不再多言。幽暗的台一線省道行車很少,整個世界平靜得似乎只剩他們兩人,偶爾對面駛來的車輛打了遠光燈,把車廂內的沉默照亮。
沈雲珂依著他的指示到了唐振住的地方,停好車,扶他下來,唐振費力的打開大門,扭開燈,「咚」的一下,先在那張舒適的沙發上躺下來。沈雲珂站在門邊看著唐振,狂烈的期待令她自已感到害怕。唐振動了一下,困難地放松自己的領帶。
「雲珂……」
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你要喝點水嗎?」
「嗯……」他點點頭。「廚房有開飲機。」
沈雲珂起身幫他倒了杯溫開水。唐振坐起來,一口氣將開水喝完,他將杯子放在茶幾,動手拉掉領帶,月兌掉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