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害了她,都是我害了她……」沈斷鴻恍惚說道。
「斷鴻,我們先把她安葬了吧。」
李嬤嬤听到這話,臉都嚇白了。惜歡死了!
沈斷鴻似乎沒听見逐星的話——
「劉崢、屠龍、黑駝幫……不管是誰,我去把那里給挑了!」他徑自幽幽說著,說到最後,他陡然清醒,呼地拍桌而起。
第四章
劉家的書房里掌上了燈,劉崢和他的管家在桌邊交頭接耳。
「真的?你確定?」劉崢問道,聲音極端恐懼。這個答案其實已經確定了,但他仍是再問一次,似乎期待著這次會有不同的答案。
「我非常確定。葛林、程章、馮庸何都死了,他們三人當日都和屠龍一起到了梨香院。三日之內,一天一個,死法全都一樣,顯是同一人所為……而且,昨兒屠龍連夜逃走了……」
「好了好了,別再說了!」劉崢只覺得頭皮發麻。「事情傳給幫主知道了嗎?」
「嗯,昨兒一入夜便飛鴿傳書,這會兒幫主該收到信兒了。」
「那就好,那就好,只希望來得及……」現在後悔招惹上那個沈斷鴻也已經來不及了,只希望幫主能快點派人來。
「老爺子,那您休息吧,我先下去了。」管家說道,慢慢退出書房。才剛掩上門,听得房內悶哼一聲,管家嚇得拔腿開跑——
房內,劉崢伏在桌上,沒氣兒了。
青陽十里冰玉生香
「梨香院外表富麗堂皇,內里春色無邊,女孩子家是不能進去的。」
白雲痕在街上張望了一下,憶起了出谷前踏月的叮嚀。
不能進去,那該怎麼辦呢?
見梨香院對面有一家飯館,白雲痕想先到飯館里稍稍休息再作打算。
走進店里,店伴隨即迎了上來,瞧見白雲痕一襲潔淨白衫,舉止優雅飄然,一時之間,不敢直視其面容,低著頭引領她上了二樓。二樓客人不多,卻都和店小二一樣,對白雲痕驚為天人。
「姑娘……吃點什麼?」店伴送茶水來,期期艾艾問道,差點仙姑要叫出口了。
白雲痕微怔,瞄見隔壁桌有人吃飯,隨口說道︰「就和他們一樣好了。」
店伴不敢怠慢,急急下樓去替白雲痕準備吃食。
白雲痕細細環顧四周,換了個靠窗的位置,原本希望可以看清楚梨香院,可是對面每一扇窗戶都是緊掩著的。
店內一桌打扮尋常的客人悄聲閑聊,穿灰衣服的一位道︰
「最近淇水鎮可真是熱鬧,前陣子來了個俊美小子,把劉家給弄得人仰馬翻,如今又來了個像仙子的姑娘,說不定又有什麼精彩好戲可看了。」
「你說話小心點。」另一位穿青衣服的說道︰「江湖中人高來高去,模不清底細,總是要忌憚幾分。」
「是是是……」穿灰衣服的迭聲說道,接著又問︰「你听說過懸賞的事了嗎?」
「就算給我兩百兩,我也不干這事兒。沈斷鴻是個好漢哪,怎麼可以為了區區一百兩銀子出賣他。」
這些對話,起先白雲痕並不在意,忽然听見他們似乎說到了「斷鴻」二字,當下凝神細听,只听得那穿灰衣服的嗤笑道︰
「呵!好漢?你拿到他給的錢了?」
「沒有,可鄰家的王大嬸拿到了,北帝廟前的那幫叫化子也都分到了。白花花的二十兩銀子啊!劉家那些都是黑心錢,沈斷鴻也算是替他們做好事……」
「我看黑駝幫是抓不到他的。拿人的手軟,何況都是雪中送炭,不會有人去告密的……而且,也沒幾個人見過他……」
「希望是抓不到。那幫子人實在可惡,連梨香院的惜歡姑娘都弄死了!」
雲痕心下一緊。鴻兒下山要找的人不就是惜歡嗎?她死了,那鴻兒去了哪里?為什麼不回棲雲谷?
這時,鄰桌多了個人,喳喳呼呼的,聲音不似另外那兩人謹慎︰
「誰說抓不到,昨兒就听說抓到了!」
先前那兩人同聲驚呼︰「怎麼會呢?」
「黑駝幫幫主的兩個兒子出馬,在十里坡和沈斷鴻遭遇了。听說沈斷鴻被廢了武功,手筋、腳筋都被挑斷了,他現在連走路也無法走,廢人一個,我相信他一定後悔和黑駝幫作對了!」
先前那兩人又是一聲嘆息,待要說什麼,忽听有人問道︰
「十里坡在哪里?」
三人原來專心談話,絲毫沒注意周圍,白雲痕就像是忽然冒出來似的,把三人都嚇住了,哪里還說得出話。
「快告訴我十里坡在哪里!」白雲痕再次追問。
店伴送了飯菜上來,見她問,上前答道︰
「出了店門往東走,大約十里光景有個小山坡,我們鎮上的人管那兒叫十里坡。十里坡上有個十里亭,據說前幾天的惡斗就是在那兒發生的。」
「十里亭?」
「姑娘如果要去看熱鬧的話,可要小心……」那店伴見她一位弱小女子,好意提醒,豈知白雲痕卻不听他把話說完,丟下一錠銀兩,便轉身躍出窗外,飛身往東而去。店內另有一位不甚起眼的老婆子,機伶的隨即跟著躍窗追去。
「我說吧!」穿灰衣服的道︰「不知道又有什麼好戲要上場了。」
***
十里坡——
白雲痕一路疾奔而來,只見十里坡蔓草甚是茂密,絲毫看不出近日內有劇烈打斗過的痕跡。
可是他們說……他們說……這不會是真的吧……鴻兒,你到底在哪里?
十里亭內有二男一女,女子著綠衣,腮如新荔,顧盼神飛,她手里玩著幾顆晶瑩的彈珠,嘴里卻是嬌嘖連連︰
「靖遠表哥,我們還要等多久啊?」
「不是要你別跟來嗎。我和青陽是來辦正事,你來干什麼呢?」夏侯靖遠笑道。他生得俊逸瀟灑,面如美玉,雖怒猶笑;另一位男子則是書生打扮,模樣比夏侯靖遠稍遜幾分,但神氣溫文,純樸沉穩。
「我想到處見識見識嘛……姨媽說我可以跟來的。」綠衣女子段菲茹柳眉一沉。
「那你就端著點兒,要是真有勁敵出現,可要把你的看家本領拿出來。」
「這個當然。」她天真的笑了,忽然又轉向一言不發的夏侯青陽,道︰「青陽表哥,你怎麼都不說話?」
「他呀,五百個板子也打不出一句話來。」夏侯靖遠笑道。
「你說說看,我們這樣守株待兔的,真的有用嗎!」段菲茹問,倒也不是真的要答案,只是頑皮的想逗夏侯青陽說點話。
有沒有用,夏侯青陽其實不在乎,事實上,如果不是爹一直要求,他根本不會理睬這檔子事。黑駝幫對外霸道蠻橫,內部爾虞我詐,他早就厭煩了,此次二哥利用散布謠言的方式想逼出沈斷鴻,淡泊耿直的他根本不能接受。
夏侯靖遠見他仍是沉默,正想開口糗他幾句,忽然听得一陣長嘯,他和夏侯青陽、段菲茹互望了一眼,淺淺笑道︰「魚兒上勾了。」
「會是他嗎?」夏侯青陽淡淡說道。
白雲痕來到十里亭不遠處,她一心念著沈斷鴻的安危,心下茫然,竟望著遠處發怔。臨出谷時,踏月原是要跟來的,可是她擔、七師父的墳無人灑掃,堅持要踏月留下,現在想來,如果踏月在身邊,或可為她拿點主意。
「這位姑娘……好美啊!」夏侯靖遠心神一蕩,忘我的說道。
「是嗎?」段菲茹小嘴一癟,酸溜溜的說。她一向自認聰慧明媚,如今被這荒野上的姑娘給比了下去,心里非常不舒服。
夏侯靖遠跨步走到涼亭階前,朗聲笑道︰「姑娘,午後的太陽烈得很,進亭來避一避吧。」
白雲痕察覺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原本不想搭理,又想或許可以向他們打听沈斷鴻的下落,于是移步往十里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