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走,爹,娘……小敏不要自己在這里,不要。」
她的爹娘也不理她,一個勁的退了開去,退進一片渺茫,再也搜尋不到——
「爹,娘……」她嚎啕出聲,無助的哭泣像長年纏繞的山嵐,在谷里回蕩,回蕩,回蕩
「鴻兒!」白雲痕大叫一聲,從睡夢里豁然坐起,驚魂未定,竟然望見眼前一人身著黑色勁裝,就站在她床邊。
白雲痕大驚躍起,那人長劍也在同時指到眼前。白雲痕側身避開,反手扣他右腕上的穴道,黑衣人手臂疾縮,倏地使了個劍花;白雲痕松手後仰,左腿踢中黑衣人手腕,跟著又一腿踢往他前心大穴,被黑衣人左手拍開。白雲痕只覺此人手臂透勁,內力不俗,當下凝神應對,雙腿連環踢出,逼得黑衣人向後躍開。
白雲痕抄起牆上的劍,刷的一聲,長劍出鞘,「雲嶺絕翼」綿密施展,一時間,黑暗的房里長劍互撞,星火照照,無聲殺氣悄悄彌漫。
拆了四十多招,白雲痕心知此人絕非泛泛,他完全熟悉她的劍法路數,內力更遠勝于己。不知他是一個人來,還是另有幫手,鴻兒不知道怎麼樣了?
正在難分難解之際,忽又有人破窗進來,白雲痕只道是黑衣人的幫手來了,誰知道當啷一聲,黑衣人竟格開來者長劍,跟著使出奇特的劍法。不出三招,來人被逼下長劍,轉身躍窗而出,黑衣人也跟著飛身追去。
這事只在頃刻之間發生,白雲痕愣了一愣,想起沈斷鴻,隨即提劍奔出房間。
鴻兒並不在房里!
見窗戶是開著的,雲痕不假思索,跟著躍窗而出。
夜深人靜,街上有人提步疾奔,衣袂如飄風。白雲痕循聲追去,卻見沈斷鴻迎面奔來。
「師父,我看到有人從你窗里躍出,一路追到這里,你怎麼樣了?」他著急問道。
白雲痕見問,松了一口氣。顯然那黑衣人沒有找上鴻兒。
兩人一起回到客棧,白雲痕在桌邊坐下,緩緩說道︰
「剛才來的黑衣人,武功甚是了得。」
「夏侯靖遠總算派了點像樣的人來。」沈斷鴻點亮燭火,又拾起地上的劍那柄劍被黑衣人格擋,劍身缺了一道口子。
「鴻兒,此人招式非常奇特,似乎是專為破解棲雲谷的武功而來的。只是……師父去世多年,我倆涉足江湖也不太久,如何能有人這麼快就想出破解的招式來?」
「會不會是師祖以前的對頭?」
「這個我也不知道,師父不常提起以往的事。」白雲痕回想方才過招時的情況——黑衣人攻勢時而犀利,時而遲疑,臨了又反手相助,到底是敵是友,實在拿捏不定;又想自己一招一式都在他掌握之中,不禁害怕起來。要是再和這人對上,只怕勝算極小。
「別想了,他再厲害,也難敵過咱們二人聯手。師父,你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沈斷鴻說道,扶起白雲痕讓她睡下。
「你也要小心。」
「我會的,你睡吧。」
她閉上眼楮,猶擔心著正在身旁守護自己的沈斷鴻。要是鴻兒遇上了黑衣人,多半也是非常危險,到時候,她說什麼也要保護鴻兒安全。
西湖遇舊黑夜遇劫
第二天一大清早,白雲痕和沈斷鴻二人一起來到西湖邊。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碧波萬頃的白雲痕站在湖邊,只覺得天寬地闊,連心也一下子讓風吹了起來,在那綠無邊際的水上翱翔。
「西湖果然美,怪不得能贏得騷人墨客的贊詠。」
「師父,這里與我們棲雲谷比起來,風情迥異。子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咱們可是山水都一起樂了。」
「我看你更是樂過了頭,最非議孔孟的人怎麼也引用起孔子的話了。」
沈斷鴻訕笑道︰「不妨,不妨。師父你也提一首詩為記如何?」
「我哪里行。」白雲痕微微一笑。
「師父琴棋書畫、武術、醫學樣樣都精,如果連你都不行,這世上能吟詠的人只怕也找不出十個了。」沈斷鴻笑道。
「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油嘴滑舌。」白雲痕暝笑道。
沈斷鴻想到白雲痕早飯還沒吃,便說道︰「師父,你在這兒慢慢寫詩,鴻兒到街上幫你買蒸餅。」
白雲痕不禁莞爾。自己的徒兒居然來給自己出功課!眼見他提氣飛奔,想到他是怕自己餓著了,不由覺得非常窩心。
好風拂面,美景暢心,她望著遠方,果然發了詩興,思索了一會兒,緩緩吟道︰
「青風碧浪何來處?只見堤楊弄水柔。
「踏盡霜塵游子意,詩歌到此不言愁。」
才吟罷,想著回客棧後要找個筆紙好生記下來,忽然听到湖上有陣男子歌聲︰
「桃溪不作從容住,秋藕絕來無續處。當時相候赤蘭橋,今日獨尋黃葉路。
「煙中列岫青無數,雁背豹陽紅欲暮。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
「……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余黏地絮。」白雲痕暗自沉吟。這是周邦彥的「玉樓春」,原以為如此一碧萬頃、暢人心神的美景入眼,應該是每個人都和她一樣豁然開朗的,怎會有人在此傷感語恨?
她四下張望,見不遠處一個身穿碧色長袍的公子,也正站在湖邊望著遠處,衣袂飄飄,好不瀟灑。他身邊一個紅衣少女,和白雲痕對上了一眼,向她微微一福,便側了頭向那公子說了一下話,那公子隨即轉過頭來,白雲痕登時耳里「轟」的一聲,出了神。
那公子朝她奔了過來,笑如湖上的晨風。
「雲兒,我听說你在江南,沒想到真的在這里找到你!」是夏侯青陽,他來杭州,四處打听不到她的消息,正傷腦筋,鳴玉說到江南一定會來西湖游歷,他索性守株待兔,沒想到真的讓他守到了。「你來找我!」白雲痕訝然笑了,見到夏侯青陽,她心里有說不出來的高興。「我以為……我以為!」她一直惦著離開魚鳴莊那天夏侯靖遠說的「下次再見,是敵非友」。
「你以為什麼?」夏侯青陽燦燦笑道︰「我二哥召了大隊人馬找你們,我怕你有危險,路上一刻也不敢耽誤。」
鳴玉這時慢慢走過來,向雲痕微微一福,笑道︰「是啊,三公子一路上馬不停蹄,心心念念的就想快點找到雲姑娘。」
白雲痕唇邊漾起溫柔的微笑,回道︰「何必這麼掛心,你知道那些人傷不了我的。」
夏侯青陽有許久不見白雲痕了,這會兒高興,只想好好看看她,和她說說話兒,眼望湖心亭靜靜立在碧波之中,于是笑道︰
「雲兒,湖心有個亭子,我們到那兒去聊。」
白雲痕笑著「嗯」一聲,夏侯青陽隨手折下幾根樹枝,轉頭向鳴玉吩咐︰
「你先回去吧。」
說著,牽起白雲痕的手,提氣躍向湖里。白雲痕心下一驚,夏侯青陽攬著她的腰,同時擲下一根樹枝,樹枝浮在水上,正好當他的墊腳石,他足尖輕點樹枝,人又躍了起來。鳴玉眼睜睜看著他二人像一對飛雁,在湖上乘風而行。
「一葦渡江」的輕功白雲痕在很小的時候也賣弄過,只是自從虞勝雪去世之後,她就不再這樣頑皮了,現下靠在夏侯青陽身邊,感覺到的不再是孩提時候的玩樂,而是莫名的心旌動蕩。
夏侯青陽側過臉來望著她,只見白雲痕雙頰生暈,眼波竟似湖上風,輕輕拂動他心弦。
夏侯青陽攬著她,才剛輕輕落在湖心亭,兩人都覺耳邊一陣颯然,隨即機伶的同時向兩邊閃開。
沈斷鴻躍至他二人中間,反手照夏侯青陽臉上就是一拳。夏侯青陽舉臂格開,沈斷鴻轉腕去抓他右臂的曲池穴,夏侯青陽左手扣住沈斷鴻右腕,沈斷鴻右腕滑月兌,左手一掌擊向夏侯青陽前胸,夏侯青陽左手接掌,當下兩人近身相搏,夏侯青陽卻只守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