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得雲初開 第24頁

「真的,那太好了……」

「希望有用。我每天喝藥,好生厭煩。」她巧笑道︰「這些還要曬干了才行……」

「我叫人給你準備。」夏侯靖遠搶在青陽前面說道。不過他並不希望白雲痕恢復,似乎覺得柔弱的她更好掌握。「你不該玩得這麼累,看你的氣色……這麼差。」他不悅的望了夏侯青陽一眼。

「沒關系的,有青陽陪著我……」白雲痕道,也回頭望了青陽一眼。

「休息一下吧。」夏侯靖遠道。

「可是我還要曬藥……」

「讓小丫頭去幫你做就行了。」夏侯靖遠說完,吩咐一旁伺候的小丫頭扶著白雲痕回房休息。待她們走後,夏侯靖遠說道︰

「我跟爹說過了,他希望你能到廣州去。」

「去廣州干什麼?」夏侯青陽訝然。

「當然是去當分舵主嘍。」夏侯靖遠笑道。

「你居然打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雲兒現在武功盡失,我絕對不會離開她的,如果要走,我也會帶她走。」

「她有傷,舟車勞頓的,恐怕身子擔不了。」

夏侯青陽頓了一頓。她的身子的確擔不了,方才只走了那麼點路就昏倒了,哪里能隨他奔波到廣州……

「你都算計好了,是不是?」他質問道。

夏侯靖遠哈哈一笑,道︰「我惟一失算的,是讓你輕易找到雲姑娘,不過,把你弄走也是一樣的。在爹面前,你贏不了我。」

夏侯青陽性格耿直淡泊,想法與父親總是不對盤;而靖遠謀慮深遠,野心勃勃,武功又得夏侯貫天親傳,三個兄弟當中,他被夏侯貫天視為最能繼承幫內大業的人,加上他年事已高,對靖遠的提議總是采納的多,所以兩人要是真的斗上了,只怕青陽還是斗不過靖遠。

「可惜的是,感情卻不是可以算計得到的。」夏侯青陽丟下話,掉頭離開。

***

白雲痕服用自己調制的藥方,果然身子慢慢好多了,也不再需要每天喝牛鶴仙的藥湯,更不再動不動就昏倒。

一個清爽的晨間,夏侯青陽來到海棠居,和三、四個丫頭上上下下,就是找不到白雲痕,他走到庭中,正心慌意亂,忽然听得白雲痕喊他︰

「青陽,我在這里。」

夏侯青陽抬頭一看,見白雲痕居然在屋頂上笑著同他揮手。夏侯青陽松了口氣,跟著躍上屋頂,在她身邊坐下。

「你怎麼上來的?」他笑。

「早上看到一只鳥兒好漂亮,追著追著,見它飛了起來,我提氣一躍就上來了。」白雲痕精神的笑道。她本性活潑,失去記憶令她掃除了心中陰霾,加上身體慢慢康復,整個人越發靈動,神采飛揚。

「鳥兒抓到沒有?」

「沒有。」白雲痕笑道。

「看來你的武功快恢復了。怎麼不下去,一直待在這兒?」

「這里好風、好雲、好天……好看啊!」她笑,不願意說自己上得來,卻不敢下去。

她不說,夏侯青陽當然也料想得到。

「來,我帶你下去。」

說完,他摟著她的腰,白雲痕卻頑皮的輕輕掙開,斜坡似的屋頂,哪能讓她這樣玩鬧,果然腳下一個不穩,摔將下去。

白雲痕驚叫一聲,夏侯青陽雙腳倒掛金鉤似的勾住屋檐,伸手一探,穩穩拉住她,接著向上一拋,白雲痕飛身而起,她「哇」的一聲綻開笑顏。夏侯青陽翻身一躍,打橫抱住了她,翩然落地。

這一下她又是害怕,又是喜歡,心里撲通跳個不停。兩人對望了一會兒,白雲痕笑綻如花,青陽看得痴了,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她的笑語。

白雲痕讓他看得有些窘,便緩緩松開勾著他頸子的手,道︰「我要去看看我曬的藥草……」

「我陪你去。」夏侯青陽輕輕將她放下來,兩人慢慢分開,卻仍是望著對方。

白雲痕的藥草就曬在一旁,他二人沉浸在忘情的注視里,直到白雲痕踫翻了晾著的藥,這才回過神來,她赧顏一笑,靜靜蹲下來撿拾。

夏侯青陽也蹲下來幫忙撿拾,然後再把架子放好。

秋風蕭蕭,刮得落葉滿地打滾,幾片半枯黃葉滾到白雲痕腳邊,她拾起一片,放在手心。

「怎麼不起來?」夏侯青陽回頭見她仍是蹲著,走過去扶起她,問道︰「不舒服嗎?」

白雲痕慢慢站起,深徹心髓的疼像忽來的狂風驟雨,打濕她溫煦的心。她兩行清淚潸潸滑落,就滴在手心那片半枯葉片上。

「雲兒!」夏侯青陽一驚,忽見她手心那片枯葉上刻了一字,刻痕的部分干了、透了,破破碎碎的一個「鴻」字鏤在葉上,幾乎要隨著秋風不知去向。

她將葉片捧在心上,悲傷說道︰

「青陽,你知道什麼,告訴我,好不好?」

為什麼落淚、為什麼心疼,她真的不明白,跟「鴻」有關嗎?他是一件事,還是一個人?

「你慢慢會想起來的,你慢慢會想起來的……」他拭去她的淚水,將她擁入懷里,緊緊、緊緊的抱著。忘情丹的藥效會退去,只是,她滿心都是虞勝雪的影子,都是沈斷鴻,如果她想起了他們,心里還能容得下他嗎?

他忽然捧著她的臉,深深吻住她,舌尖有她咸咸的淚水,他一嘗便醉了,痴痴狂狂。

「雲兒,我們成親,好不?我絕不讓你離開我,就算你想起了什麼……」

听到他的話,白雲痕更是惶惑不已,她緊緊偎倚在他懷中,似乎這是悲傷的她惟一的去處——

這樣的心痛,讓她對過去未知的記憶害怕、遲疑。

她會想起什麼呢?想起來的事情,會讓自己離開他嗎?如果是這樣,那她寧可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記得……

夏侯遙光和夏侯靖遠一起到了海棠居,老遠就見到青陽擁著白雲痕,夏侯靖遠沖動的想過去拆散他們,夏侯遙光一下按住他的肩頭。

「靖遠,雲姑娘的選擇已經很清楚了,自己兄弟,別再為難青陽。」

甭鴻絕意痴心無痕

踏月從沈斷鴻房里出來,在門口與逐星踫個正著。

「斷鴻不在房里?」他問。

「沒有。」她道。

兩人同時回頭望向房內,踏月為他準備的女裝,依舊擱在桌上,動也沒動過。

棲雲谷里輕風翦翦,冷月寂寂,秋風吹瘦飛瀑,夜露平添舊愁。

沈斷鴻獨立月下,摺扇輕搖,鬢發微揚,像一株深谷蒼松,盡避俊雅風流,卻讓人料不透在想些什麼。

逐星、資踏月在冷泉邊找到了他,兩人心頭均是一震。他真的非常像虞勝雪,難道真如江湖術士所說,他是投錯了胎?如今回想起來,這一切的機緣,究竟是巧合,還是注定?

沈斷鴻知覺他們來了,合起摺扇,略略回過了頭。

「斷鴻,這麼晚了,還不休息?」逐星道。

沈斷鴻沉吟了一會兒,慢慢說道︰「我想下山去找師父。」

逐星一驚,道︰「你還想殺她報仇!你真的以為殺了她就能泯滅恩仇?」

沈斷鴻望著前方,任憑心事起伏,只是沉默不語。毒傷好了之後,他連眼里的煥發也熄滅了。

「逐星大哥,踏月姐姐,」他沉著聲,走到他倆跟前,道︰「這十年來,斷鴻身受兩位大恩,只怕今生無以為報。」

「為什麼這麼說?你是公子的孩子,算起來也是我們的少主。雲兒姑娘雖然任性,卻也可憐,我們不和她爭辯,就怕這些年委屈了你。」踏月慢慢說道。

「踏月姐姐,你和逐星大哥對我非常好,斷鴻在這里絕不委屈,只是……斷鴻這次出谷,便不再回來了。」他平靜說道。

踏月望著他。她能明白斷鴻所做的決定,他想下山找雲兒姑娘,確定她是不是仍然好好的,也許找不著,但至少那可以成為流浪的目標。棲雲谷是個傷心的地方,她不也希望雲兒姑娘別再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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