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妻同袍(上) 第3頁

如果原主真要回來,她就不掙扎了。來吧,也許親情拉扯真的可以把原主的魂魄給帶回來……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夫人!」

外頭傳來急迫的話語聲,洛行歌頓了下,下意識要起身,卻被曹氏按下。

「我去瞧瞧。」

曹氏走到簾外,外頭有個嚇得魂不守舍的婆子,曹氏身邊最得力的段嬤嬤則走到她旁邊低聲道︰「夫人,右副都御史夫人落水了。」

「救起來了嗎?」曹氏臉色一凜。

「正在找會水的婆子丫鬟,如今還找不到半個。」

「趕緊找,快!」曹氏低聲道,余光瞥見迎親隊伍剛好鬧到院子里,洛旭帶人擋著于懸。

听見人工湖泊那頭鬧著,注意到似乎出了狀況,甚至洛旭連人都不擋了,快一步朝人工湖泊走去。

「快找,快。」曹氏丟下這話,跟著往人工湖泊那頭走去。

然而她才走了兩步,一抹影子飛快從她身旁竄過,她頓了下,就見洛行歌已經撩起裙子朝人工湖泊奔去。

「縣主!」房里幾個丫鬟都追了出來,可留給她們的只有那張飛落的紅蓋頭。

第二章  大喜之日遇麻煩(1)

春秋閣是永定侯府里除了主屋以外最大的院落,亭台樓閣、水榭小屋,還有一座環繞整個院落的人工湖泊。

這是當初洛旭迎娶亡妻之前讓人大肆修築的,可惜亡妻生下洛行歌月余便卒,洛旭痛不欲生,加倍寵愛洛行歌,更將春秋閣給了她。

這座人工湖泊是洛行歌在府里最愛的去處,上有十字橋亭,春時隨小舟游蕩,沿岸杏花李花落英繽紛,夏時可行舟采蓮,秋冬時則在橋亭里燒爐煮茶,茶香四逸。

洛旭每每陪著女兒待在這座人工湖泊時,內心最是欣慰,如今竟有人掉進里頭!

「還杵在這兒做什麼?還不趕緊救人!」洛旭站在岸邊,看著湖泊里載浮載沉的身影,雖說開口讓救人,心里卻清楚救不了了。

幾個丫鬟婆子面有難色,一個個囁嚅得說不出話。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侯爺唯有在縣主面前才像個人,在縣主以外的人面前就像羅剎,如今臉色鐵青得那麼嚇人,誰還敢多說一句。

「不會水就趕緊找小廝過來!」

嫁女兒已經讓洛旭心里很不爽,偏偏今日還搞出這般晦氣的事,有人掉進湖里,有人在湖岸哭,洛旭的臉色已經黑到不能再黑。

「可是那位是右副都御史夫人。」一位丫鬟急聲道。

「管她什麼夫人,叫人撈起來!」洛旭會水,更是征戰沙場的猛將,用上撈這個字,意思再明白不過。

洛旭一聲令下,婆子正打算把小廝找來時,一抹大紅身影疾迅如閃電竄過,躍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近乎無聲地落在湖里,就連水花也只濺起了一小把,把眾人都給嚇傻了。

「這是……縣主?」婆子慢半拍地回過神,就見洛行歌穿著大紅喜服,在湖里如蛟龍般游動,迅捷得不可思議。

洛旭見狀,不禁笑嘆,「這孩子像我,學什麼都快,就連泅水都是一等一的好,瞧瞧她這身姿,放眼京城有哪個姑娘家比得上她?」

口氣完全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

岸邊的丫鬟婆子一個個抖若篩糠,心想侯爺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侯爺是不是忘了,縣主今日要出閣,姑爺都已經踏進二門,縣主卻是連妝帶裝躍進湖里……縣主,今日還要不要出閣?

洛行歌已經忘了自己要出閣,這很正常不是嗎?天底下還有什麼事比救人還重要?至少在她心里,沒有。

她迅速將快要沉沒的人撈進懷里,朝岸邊游著,沒一會就把人給帶上岸,幾個丫鬟婆子趕忙上前,拉人的拉人,遞布巾的遞布巾,還有人將熱茶端到岸邊等著,完美得無可挑剔。

然而洛行歌推開了布巾和熱茶,喊道︰「趕緊找大夫!」話落,她撐開躺在地上的婦人的嘴,先以指探入其中確認有無堵塞物,再施行人工呼吸。

丫鬟們都被嚇得倒抽口氣,不明白她在做什麼,見她嘴對嘴渡氣完,一會又起身朝著右副都御史夫人的胸口不斷按壓,更是嚇得眾人面無血色。

這……侯爺都說用撈的了,這不是意味著右副都御史夫人已經亡故?縣主怎能對死者這般無禮荒唐?

那頭,新郎官和大內宮人正徐步走來,自然也目睹這一幕。

「唉呀,縣主改性子了,竟如此奮力救人。」朱公公嘖嘖稱奇。

「可能與落水之人交好。」新郎官于懸搭話搭得很敷衍,話說得很譏諷,因為誰都知道洛行歌根本就沒與誰交好過。

「于都督,你這樣可不好,要知道縣主雖然姓洛,但皇上是拿公主出嫁的規格讓禮部操辦婚事的,就算縣主再出格,還是皇上心尖上的一份,所以與縣主說話時稍加注意較妥。」

朱公公這席話是真心提點他的,畢竟于懸以往是御前帶刀侍衛,兩人都在御前當差,交情不一般。

「我知道。」于懸笑意盈盈,襯得那雙俊魅黑眸分外灼亮。

朱公公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皇上目前最寵愛的嬪妃恐怕都沒他顏色好。「于都督,哪怕以往縣主有所冒犯,還請你大人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

「當然。」于懸還是笑著,笑容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彷佛是打從心底認同。

真要說也沒什麼冒犯的,不過是她三年前當著他的面問皇上能不能把他賞給她罷了。

誰知道三年後皇上把她賞給他了,只能說,風水輪流轉。

于懸的目光穿越層層人牆,從縫隙里瞧見洛行歌心無旁驚地渡氣按壓,指揮著丫鬟婆子……不知道「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話能不能用在她身上。

過了一刻鐘,府醫總算帶著藥箱趕來,還沒切脈,光看落水婦人的氣色,便道︰「這人已經走了吧……」

洛行歌沒睬他,逕自問著身旁的丫鬟,「過多久了?」

「縣主,差不多半刻鐘了。」丫鬟盡管不解,還是照實回答。

「好,再半刻鐘時叫我一聲。」交代完,又對著府醫道︰「麻煩大夫先診脈。」

「縣主客氣,不敢擔您一句麻煩,只是這人應該……」他看著洛行歌按壓著婦人胸口,一會又忙著渡氣,心里直覺得晦氣。一個要出閣的新嫁娘遇到這種狀況,算什麼事啊。

「懂不懂針灸還是什麼的?」洛行歌氣息微亂,毫不放棄地問著。

「懂是懂,但是……」

「行歌,你在做什麼?趕緊起來!」曹氏在婆子丫鬟的攥扶下走來,險些掉了半條魂。

她要婆子趕緊將洛行歌拉起,洛行歌卻不肯。

「不行,正是緊要關頭,怎能放棄?」她沒閑功夫理丫鬟婆子,橫豎只要不撒手,沒人敢強迫她。

她瞪了丫鬟婆子一圈,轉向府醫。「幫個忙吧,大夫,如果半刻鐘不見效,咱們就放棄,好嗎?」她幾乎是央求了。

其實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她能做的真的不多,她只會最基礎的CPR,還必須要有醫師專業的配合,才有機會把人救回來。

府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正從藥箱取出金針時,就听婦人干嘔了聲,水從她的嘴角逸出。

洛行歌大喜喊道︰「大夫,趕緊切脈,快!」

「是是是。」府醫連忙應是,把金針放到一旁,鋪了張帕子在婦人腕間,靜心切脈,隨即道︰「趕緊給夫人挪個地方,保暖安置好施針,再讓人下去熬藥,先定住心魂再說。」

「好,你們都听見了,動作快!」洛行歌指著一旁的丫鬟婆子下令,就見一個丫鬟傻傻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迷了心還是走了魂。

「你是誰家的丫鬟?」

不是她要自夸,她的記憶是一等一的好,院子里的婆子丫鬟全都對得上名字,可今日她出閣,很多貴婦人和閨秀前來,身邊都帶了不少丫鬟……對了,她今日要出閣耶。洛行歌猛然回神,垂著眼看著濕漉漉且髒兮兮的喜服……怎麼辦?賜婚,可以延期嗎?

「奴婢是右副都御史夫人的婢女。」寶蓮顫巍巍地朝她福身。

洛行歌正打算詢問事發之前的經過,還沒開口,感覺有一座山從頭上壓了下來,要不是她下盤穩,早就被壓倒在地。

抬頭一看,頭上竟是一整大疊的布巾,從她頭上滑落的瞬間,感覺有人拿著布巾擦起她的發,她回頭望去,竟是她老爹。

「瞧瞧你,把自個兒弄得這麼狼狽不說,這入秋的湖水有多冷啊,你要是不小心著了風寒怎麼辦?」洛旭叨念著,手上的活卻是不停。

這舉措放在別人府里是絕對看不到的,可是在永定侯府,下人們早就見怪不怪,畢竟誰都知道侯爺把縣主當成心肝一樣疼,哪里能忍受她遭到半點寒凍什麼的。

洛行歌被罵著,嘴角卻忍不住微揚,畢竟誰會討厭如此甜蜜的責備呢。

然而一旁的曹氏見她發上的釵亂了,喜服濕透,無奈嘆口氣,走上前趕忙接過布巾。

「侯爺,別擦了,湖邊風大,還是趕緊讓行歌回屋里重新打理一番,這身喜服得趕緊換下來,否則真要著涼了。」

「說的是,說的是。」洛旭這才要婢女趕緊帶著她回屋里泡泡熱水。

「不,等等,爹,咱們府里出了事,得先查。」洛行歌趕忙阻止。

「?有什麼好查的?不就是她自個兒掉進湖里的?」

「不是,爹,她掉進湖里時是昏迷的。」

洛行歌此話一出,站在幾步外的于懸撥了點心神望了過來。

「嗄?怎麼可能?你怎麼知道的?」

「她的手指太干淨,指甲縫里連點土渣都沒有。」瞧洛旭疑惑地瞅著自己,她才道︰「爹,尋常人掉進湖里會呼救,手腳會掙扎,既是自己掉進去的,肯定離岸邊不遠,隨便抓都能將土渣卡進指甲縫里。」

于懸饒富興味地微揚濃眉,洛旭則是滿臉錯愕。

「行歌,你怎會懂這些?」她不是忙著救人,怎能看得這般仔細?

「呃……爹的書房里有這類書籍,隨意翻看了下,就記下了。」洛行歌干笑著。

總不能要她據實以告,她前世從事相關職業吧?簡單來說,她是警大行政系教授,專授快跤,閑暇時是各警察局的客座武術教練,雖然擒拿、射擊都是她的專長,但她最擅常的是柔道,更是出國比賽拿金牌的狠角色。

「所以你認為她是在昏迷後被人丟進湖里的?」

洛旭詫異極了,照女兒這種說法,豈不是有人故意趁著女兒出閣在他府里行凶?挑這種大喜日子出手……當他是死人,以為他永定侯府可以任人踩嗎?

「可以如此懷疑,所以我正打算詢問她的丫鬟,這位夫人落水前發生什麼事。」洛行歌輕聲解釋,卻突然發現她爹的臉色鐵青了起來,心里不禁嘀咕,她這個爹的思緒總是跑得很快,她真猜不到現在又為了什麼發火。

「你!過來給本侯爺交代清楚,你家主子為什麼掉進湖里,要是交代不清楚,本侯爺就著人送你進府衙審問。」洛旭粗聲質問著本就抖若篩糠的丫鬟。

女兒的名聲已經被作踐很多年,說她克母克夫,如今出閣再遇禍事,可是要妥妥地背著孤煞惡名一輩子,他怎能允許?

丫鬟嚇得雙膝跪下,微豐滿的身子還是不斷地顫著,「奴婢寶蓮是右副都御史夫人的貼身婢女,過府祝賀縣主出閣,夫人覺得里頭人多頭疼,便到外頭透風,著人送了茶水點心進亭內,一會覺得湖畔太冷,要奴婢去馬車上拿披肩,可等奴婢回來時,便听到有婆子吆喝著有人落水了,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夫人……」話落還不住地磕著頭。「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請侯爺恕罪!」

洛旭陰惻惻地瞪著她,洛行歌則是起身進亭內,掃過桌面一壺茶和三碟糕點,問︰「這是誰送來的,哪個廚房做的?」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春秋閣里有獨立的廚房,十二個時辰都燒著爐子,等候她隨時傳膳。

曹氏聞言,目光一掃,春秋閣里負責灶上的盧婆子便站出來,「回縣主的話,天氣冷了,怕糕餅冷得快,是老身和兩名廚娘一同在春秋閣的廚房做的,至于送的人應該是春秋閣的二等丫鬟,得問問內院的嬤嬤。」

春秋閣的內院嬤嬤姓周,是先侯爺夫人的陪嫁,後來嫁了府里管事,一直都待在春秋閣照料洛行歌。

「縣主,老奴……」

周嬤嬤話都沒說完,洛行歌便微抬手打斷道︰「馬上派人封了小廚房,清查所有經手下人的罩房,把桌上這些封起來交給府醫相驗。還有……周嬤嬤,右副都御史夫人在亭內必有春秋閣的丫鬟留守,那個丫鬟是誰?查事發之前,夫人還與誰交談或打過照面。」

周嬤嬤先是滿臉疑詫,而後激動地應了聲,畢竟縣主性子清冷,向來不管院子里的雜事,如今轉了性,她樂得立刻著手查辦。

交代了一連串,她又看了下亭子周圍,昨日下了場雨,要真有許多人踩了土,亭外的土地該有許多腳印,可她這麼一瞧,並沒什麼腳印,頂多就四五個人吧,看來亭子這個景點有點冷門。

想了下,她又隨口問︰「誰是第一個發現右副都御史夫人落水的?」

「縣主,是老奴。」

洛行歌望去,那是個負責針線的婆子。「你為什麼會在湖邊?」

「老奴是因為廚房忙不過來來幫忙的,右副都御史夫人嫌茶涼,再要了一壺,老奴送來時卻不見任何人,看了一圈,瞧見湖里的夫人才趕緊喊人的。」婆子以為自己被當嫌犯,趕忙跪下磕頭。「老奴句句屬實!」

「別磕別磕。」洛行歌趕忙將她拉起,這人年紀比自己大卻又跪又磕頭,也不想想自己承不承受得起。

「除了右副都御史夫人外,還有誰踏進亭子里?」回過頭,她環顧跪在亭外的一干丫鬟婆子。

「縣主,一開始戶部侍郎夫人就在亭子里,後來右副都御史夫人來了之後,兩人打機鋒了一陣,後來……就不知道了。」

打機鋒了一陣?洛行歌看著那個丫鬟,再問︰「有爭吵聲嗎?」

「沒有,只是好像談得不甚愉快。」丫鬟很斟酌著用字。

「那麼……沒人看見戶部侍郎夫人何時離開?」

幾個丫鬟婆子面面相覷又整齊劃一地搖著頭。

這麼巧這兩人有過節?對了,問曹氏最準,畢竟今日有些女眷前來,全都是看著曹氏的面子。

像是想到什麼,她回頭看向右副都御史夫人的丫鬟。「你呢,剛剛怎麼沒告知你家夫人和戶部侍郎夫人打過照面?」

寶蓮嚇得又俯在地上,「奴婢受到驚嚇,一時忘了。」

洛行歌想了想,也對,任誰被她爹那麼一吼,腦袋都會空白的。「那你說,戶部侍郎夫人和你家夫人聊了什麼,對方又是何時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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