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煙薰里的夜 第9頁

從沒嫖妓經驗的他便想,這麼過癮的女孩子,好歹也要試一次。

後來安仔成為阿宜的顧客,他還記得,阿宜所說的第一句,簡直把他笑死。她居然說︰「我們玩戀愛?!」

「什麼?」

「玩認真!」她眨著美麗的眼楮。

「四百五十塊錢玩認真?」安仔快要笑掉下巴。

「若我不能愛上你便不夠好玩的了!」

安仔抓抓頭,勉為其難地答應她。「好,怎樣玩?」

「首先,我要了解你。」

「嚇?很老套啊。」

「告訴我,」阿宜雙手捧著客人的臉,說︰「你昨晚做了個怎樣的夢。」

安仔左望右望,非常苦惱︰「我通常不做夢的,日間死做爛做,晚上一踫到床便睡,哪有什麼夢?」

阿宜忽然撒嬌。「我不依啊!快說!若不說我便不做。」

安仔啼笑皆非,只好隨便說些東西出來︰「我昨夜夢見自己做了個蛋撻,然後人有三急上了廁所,在廁所里面我看見我的死鬼阿爺,他拿著須刨剃須。」

阿宜大眼楮一溜,非常流暢地解釋︰「哼,讓我告訴你。在夢中做食物表示你在策畫一段感情,而食物的數量代表那份愛給予你的滿足感,若你一邊做一邊覺得太少,那麼你便是缺乏足夠的愛。廁所則代表的苦惱,相信在這方面你肯定有問題。」說到這里,阿宜奸笑一聲,看了他一眼又再說下去︰「夢見故人則是告訴你,身邊有故人默默相助,應該是好事來的。看來這個夢的大意是,你的阿爺看不過你的戀愛與方面的困難,所以顯靈來助你一把!」

泵勿論是真是假,準確不準確,阿宜在安仔心中的印象更深刻了,就是她,他喜歡的人就是她,古靈精怪、傻傻的,行為特別的女孩子。

在完事之後他問︰「你與每個嫖客都玩一次解夢的嗎?」

「嗯。」阿宜邊扣上胸圍邊點頭。

「為什麼?」

「沒溝通沒感情的我不會做,起碼也讓我多了解你一些才可以。你的夢本來與我無關,但既然你與我同床,我便不可對你一無所知。現實生活中你的所作所為我未必知曉,但我可以嘗試了解你的夢境。」在把衣服全部穿上之後,阿宜回望安仔一眼,給他甜甜的微笑。

安仔當下中招。他未必有心思去理解這名道理多多的小妓女的話,但她的古怪性格,頃刻吸引了他。

以後,安仔陸續找了阿宜三次,而每一次他都嘗試說服阿宜不要再干下去,然而阿宜總是說阿祺會不高興,然後便不了了之。所以當阿宜後來告訴他,她已不再做了,安仔不知多高興,放下在茶餐廳里的電話後,他吹了三分鐘的口哨,煎蛋也煎得分外醒神。

這就是阿宜的故事。接客、解夢、嘗試喜歡每一個遇上的人,樂觀而積極,很會為自己療傷。

每清早由阿夜的沙發床起來,抬眼看到那太陽,阿宜總會對自己說︰「是Sunny啊,晴天。」

笑得多燦爛,沒有辜負那美麗的英文名字。

04

A

雅慧是整裝待發才出門的。一向做事一絲不苟,今天行程極為重要,更加不可怠慢。別誤會她要參加什麼宴會,今天是往大學去的日子。

把頭發吹得直直,不施脂粉的臉上涂少許口紅,穿得年輕卻講究,還有不忘帶備社會學的參考書。二時正是三百人一起聆听的課堂,三時正便是天宙的小組討論。雅慧預早熟讀了社會學的理論,待會討論的馬克思體系,相信不成問題。

像任何一名用心的大學生,雅慧在課堂內抄筆記,小心聆听講師的分忻。三百人的大堂里,大概已有男學生注意到這名陌生但漂亮的女郎,她有那柔和流麗的側臉,而且氣質優柔,衣著品味閑雅,雖然一看而知不是十九、二十歲的年紀,但卻因為這分適意和成熟,反而不言而喻地突出了。

男學生都希望,將來畢業以後,遇上的辦公室女郎就是這閑適和優雅的模樣,勇敢的人都不害怕長大,相反地,非常渴望那一天盡快來臨快點有能力賺錢,扶搖直上,成為人上人,而女朋友,當然是大方得體氣派雍容的好,像雅慧般的女孩子便最恰當。

雅慧無意中轉頭,與凝視她的男學生四目交投,看見那男生靦腆的臉,雅慧溫柔地笑了笑,男生見是這樣,只有更不好意思。

大概今天狀態奇佳雅慧欣慰地想,這狀態一定要維持下去啊!

講師講學完畢,雅慧與十名學生走到四樓的助教房間,準備小組討論。那十名學生對于雅慧的加入倒沒有什麼驚奇,學生在小組之間穿梭旁听並不是奇怪的事,最驚奇的是天宙,他認得雅慧。他不明白她的來意,她說要來旁听,天宙覺得沒理由不容許,便由她去。

一小時後,小組討論完畢,房間內只剩下雅慧與天宙,兩個成熟的人開始彬彬有禮地對話。

天宙問她︰「要喝點什麼?」

雅慧把目光迅速一掃,問︰「有沒有中國茶?」

「香片?菊普?」

「水仙。」雅慧說。

天宙把茶包放進客杯內,倒進熱水,遞予雅慧。「你的教學方法很生動哩!」雅慧告訴天宙。

天宙聳聳肩。「他們最小也有廿歲了,再不可以我有我說他們有他們的無聲抗議。」

雅慧微笑︰「我以後都來旁听你的課可以嗎?」

「可以!」天宙笑︰「不過一定要準備妥當做好功課,雖然是靚女,但我必須一視同仁。」

雅慧呷了口茶。「明年想在這里讀書。」

「噢,是嗎?」

「想修社會學。」

「不錯,社會學雖然不是專科,但蠻有趣。」

「你會不會幫我?」雅慧問。

「沒問題。不過以你這樣聰明的女孩子,肯定一、兩個月便可以上手。」天宙稱贊。

雅慧輕輕搖頭。「你知道,一個人放下書包六、七年,真的不容易再開始過。」

天宙把收在抽屜的馬沙杏仁餅拿出來,擺在雅慧面前,自己則拿了一塊放到口中。「你有沒有念過大學?」

雅慧手拿一塊杏仁餅,說︰「念過一年,在英國,修法律。」

天宙點點頭。

「但因為Marc,所以回來香港,以後也就不再讀書了,在父親的律師行渾渾噩噩又一天,毫無生產能力。」雅慧諷刺自己。

「沒關系,最要緊是你自己覺得開心。」口中是這一句,天宙卻在心中想,都是那個Marc所惹的禍。

雅慧又再呷了口茶,然後說︰「上次在你們的家真不好意思,因為是首次與阿夜見面,所以有點激動,若我說過什麼難听的話,請阿夜刖放在心上,我真心喜歡她,她實在是個可愛漂亮的女孩子……但你知道,我與Marc的關系,那麼多年了,有很多事,難免不能放得下。」她垂下眼來,一臉歉意。

「別傻,大家都是成年人。」天宙安慰她。

雅慧一听,也就抬起眼來笑了。「但你知道,愛一個人總希望他對你好,雖然他的心和身都不在你身邊,但總希望終有一天他會回來,永永遠遠,只屬你一人。」

天宙望著雅慧和善的眼楮,他怎會不明白?她的話說中他的心坎。

雅慧站起來。「我想,還是不打擾你了,謝謝你的茶和餅。」

天宙也連忙站起來︰「何必客氣。噢,是的,你有我的教學時間表嗎?可以隨便來旁听。星期三四時正的那一節會討論男權主義和女權主義,頗有趣,歡迎你來。」天宙把他的時間表遞給雅慧。

雅慧接過了,非常欣喜。「好啊!謝謝你。嗯……背面還附有參考書目,我會在圖書館準備妥當才上你的課。我是乖學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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