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熊癥病患者 第6頁

遇見了那個另類的心頭愛後,可能以後挑選對象的準則,便得重新訂立。

後來,Mike和候綺卻見面少了。因為忙,因為許多的事情,故意不故意,便見少了。

畢竟,各有各的生活。

Mike正在趕做總公司一項project,如果成功的話,他可能會被調到紐約那邊去。

候綺不停地買新床單。自從她決定暫時不再需要男人之後,她多了許多額外的開支,買新床單是其一,因為害怕按捺不住需要伴侶的,所以床單要晚晚新款,選擇多,心思又多,更換床單又考氣力,于是思想精力都花在床單上,別的事情便少了。

但當腦袋一空,候綺便會想起Mike,想起他對她說過那些無聊但甜蜜的悄悄話,想起他望著她的溫柔目光。

想起這些,她便會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他也曾經喜歡過我。」

若果想他想得太瘋,候綺又會想此相反的事情,譬如是他永遠在半夜之前趕著離開,譬如是他不肯正面對愛不愛她這個問題。

是從前一個早早不愛她的男朋友教的︰如果想令自己不喜歡一個人,只要早晚想著他的不是之處,把令自己不滿的地方放大又放大,便會遲早不喜歡他。

候綺討厭前度男朋友的這種想法,尤其前度男朋友就是用這方法炮制她。但這數天,候綺腦里想著的,全是Mike的不是。

沒辦法,路似乎只得一條。

不能夠,不能夠繼續沉溺在Mike的幻想中。

看呀,已差不多一星期沒來電話。不知是巧合抑或故意,他在候綺問了「我可不可以愛上你」之後,便蒸發開去。

當然,候綺可以主動點,撥個電話給他,又或是,上他的辦公室。這些做法也未嘗不可,他的關系,份量足夠賦予她這些權力。

但她沒有。既然連那問題也問了出口,主動權,便歸于Mike好了。

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思,Mike要做的,不外乎是反應。

候綺等呀等,床單天天買,等的是Mike的態度。

他究竟顧慮些什麼呢?候綺捧著一大包隻果片,不停口地吃吃吃,饞嘴過後,腦里分析出的結論如下︰

(一)Mike對于在夜店認識的女孩沒信心。

(二)Mike有女朋友或妻子,只志在逢場作興。

隻果一向具有快速補充身體機能的作用,補腦大概也頗有效。候綺的結論再正確沒有,Mike的煩惱兜來兜去也兜不出這兩點。

今晚的床單是米奇老鼠。

躺在米奇老鼠的懷抱內,候綺輕輕嘆氣。

這段感情,只經歷了兩個多星期,但卻已有開始和結果。

開始在床上,而結束,來得這樣無聲無影。

Mike的床邊依然是明慧,她靜靜地佔據了他的心十年之余,也霸佔了他半邊床多年。

好不好換掉她?

但她會在夜里為你炖牛女乃,怕你睡不穩。

她的愛安全而保險,你知道這是錯不了。

Mike睡在明慧的身邊。若果換了候綺,她會在夜里為他做什麼?

可能,更多。

她大概會弄一客甜品,她應該會擦亮浴白準備好舒適的泡泡浴,說不定她會坐在床頭打毛主。

但就是不知道,她能願意多久。

男人,其實,也需要安全感。

候綺失去自己,很快,便能找個更好的。但明慧--畢竟,也難適應了點。

不是每個強勁的第三者都能作出破壞。雖然,Mike真的愛上了候綺。

愛上了她,無時無刻地掛念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可愛,想念她問自己的那句話。

「我可不可以愛上你?」

「可以。」Mike自言自語地回答了幾十次,然而發問的人卻永遠不知道。

就是這樣,相愛的人沒在一起追求幸福。

第三章

其實沒有規定相愛的人要走在一起。

相愛的人分散在兩張床上各自想著對方。而Mike記得,候綺的床單有卡樂B味,另外有一次在枕頭下,他找到半截百力滋。

距離Mike與候綺最後一次已有兩個月的時間,期間,Mike與明慧做了兩次愛,而候綺成了床單專家。

棉質、絹質、絲質、的確涼、麻質;花邊、通花、橫紋、直紋、波點、公仔印花、淨色、全彩色。

好不好兩年內不談戀愛?不再因和別人而愛上對方。免熨筆直的床單,免傷無敵的心。

最佳保障免受失戀之苦的方法就是不戀愛。

然而,內心還有Mike。

候綺照樣在社團中心教陶瓷,教小朋友把泥胚變成掌握手中的創造物。一連四星期,候綺半自覺地教小朋友制造愛情的技巧。

她這樣對小朋友說︰「愛情有矮身的、高身的、長柱形的、兜形的、尖的、薄的、厚的……而他,好像是兜形,可以盛載滿滿的愛情……但他,有沒有用那個兜呢?」

小朋友乖巧地望著候綺,乖乖地準備做兜形。

短短的戀愛卻重重傷了元氣。

日子一天過一天。就在一個卡拉OK的聚會中,Mike遇見候綺,她坐在領台狂吃桃哈多栗米條。

重遇的感覺是,非常的心軟。

有沒有吃過上佳的酒心朱古力?入口之後朱古力的外里囊破穿,酒香四散,流瀉融入味蕾,交纏著朱古力的味道,直接坦白的震撼。

每次看著這個女孩,他總感到很軟弱很軟弱。可不可以告訴他,是不是愛得很深很深,才會感覺如此。

候綺在栗米條中把眼一溜,張大了口。

那夜,他倆在路上走了一圈後,候綺邀請Mike回家看她新買的印尼蠟染床單。

Mike差不多是迫不及待地回答︰「好!」

但在床單之上,卻沒有發展些什麼。

奇怪的,Mike和候綺,坐在床沿,都垂下頭,沒有再多說話。

--仿佛從前發生過的不再值得翻開來,因為大家都知道,將來的日子,不是從前的延續。

但剛才在路上,兩人明明渴望和對方再抱抱。坐到床邊,卻又不那麼想了。

候綺知道自己的心不是免漿燙。

Mike知道,無論這段關系去得多遠,最終要挑的不會是她。

再做多一次愛,只代表多一次性經驗。

帶點半生不熟的,Mike告辭。

候綺替他開門,看著他走下樓梯。候綺考慮好不好叫停他,問他︰「你其實有沒有愛上過我。」

但當然,她沒有問。

是盛夏,但Mike的背脊,汗毛狠狠地豎直了。

回頭望向四樓的房燈,他肯定,自此之後他會久不久把那黝暗燈光想起又想起。

想起這次無疾而終,是自己的抉擇。

其實沒有明慧,他也大概不會挑選候綺。但沒有候綺,他又大概不那麼想換掉明慧。

今晚,好不好開始與明慧分房而睡?

WhiteMask

從來默默地喜歡一個人都不是輕易的事。

我喜歡淺雪已有一段很長很長的日子,四年了,長不長?

由我初初全職做攝影師到現在擁有小小一家影樓,前後四年,營營役役,寂寞逆意時,她便是我的支柱。

我那麼需要她,但我從沒真正的單獨與她走在一起,一起步行半段路也沒試過,她的力量,來自我對她的思念。

我對她的思念。原來一個人愛另一個人,可以這樣的無盡、這樣的深。

像那些配有美妙音樂的廣告,像那些浪漫悲傷的MTV,我愛著她這四年,都是一小片段一小片段地加起再加起。

初初跟雜志記者到她的畫室做訪問,我看著這個美麗素未謀面的女子看得出神,她穿白長裙,不太白的那種白,踏著草織的涼鞋,梳個中分清湯掛面,站在她的五顏六色油畫當中,傻傻兮兮地望著我的攝影機笑,那笑的影像,是個叫人紊亂流淚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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