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沉吟了片刻,便知曉了國公夫人的意思,輕輕頷首,“裳兒明白。”
國公夫人應了應聲,“可是年歲大,心眼也多,她們說的也不全是真話,你得細心驗證。年輕的這些,與你年歲相仿,有些比你稍稍大些,大抵在家中做不了主,頂多在自己的小院中耍耍威風。時時刻刻計較着府中丈夫是不是又納了美貌的小妾,誰家側室又懷孕了,哪家店又出了新的胭脂水粉啊。你若是想接近倒是也容易,投她們所好便是了,她們倒是心中沒那麼多彎彎繞繞,說的話大抵是真的,可是卻極少有價值的。”
雲裳低聲應着,她前世倒也偶爾與那些後院婦人一起聚一聚,只是那時候她自恃身份尊貴,對她們亦是愛搭不理地,將姿態擺的太高,纔會在後面讓她們瞧了不少的笑話的時候,一個個幸災樂禍地很。這一世因着靖王常年征戰,在皇城中相熟的人家不多,倒是較少有機會與那些個婦人好好說說話。國公夫人雖說只是短短几句,卻也是她這一輩子總結出來最有用的東西了。
“老夫人壽比南山。”有侍女經過,朝着國公夫人行禮,國公夫人笑着應了。
走過長長地走廊,便瞧見花園之中已經坐滿了人,國公府幾位兒媳和孫媳亦在其中,小孩子也都在一旁玩鬧,倒是比花廳中熱鬧了許多。
雲裳一下便瞧見了泰安公主,今日她倒是隻穿了一件青色長裙,髮髻上也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倒是素淨了不只一點點。雲裳想起方纔淳祥王妃提起泰安公主,還說她是小煞星,不過如今這模樣,倒是有些名不副實了。
“嫂嫂,嫂嫂。”雲裳正想着,便瞧見五六個小孩子朝着自己圍了過來,皆是皇室皇子公主的,千靈公主倒似乎有些不高興地模樣,悶悶地走到雲裳手邊,拉着雲裳地手站着。
在場的都是年輕一些的婦人和小姐,許多不曾參加宮宴,對雲裳也不識得,皆是一面瞧着雲裳一面交頭接耳。
雲裳倒也不在意,任由她們盯着瞧,只拉着幾個小孩子走到一旁坐了下來,叫了侍女來挨個低了些蜜餞,才轉過身望向千靈道,“怎麼了?何人惹得我們千靈公主不開心了啊?”
千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小十九病了。”
雲裳愣了愣,才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小孩子,果真沒有十九皇子在,便低聲問道,“你可知道是什麼病?”
千靈搖了搖頭,“不知道,可是小十九渾身都是滾燙的,熱得很,母妃不讓我去瞧,說是怕過了病氣給我,不過我早上偷偷聽宮女與母妃說話,說是昨晚上小十九宮裡叫了好幾次太醫,只怕是不太好了。”
雲裳想起那個被千靈公主牽着手朝她討要糕點的小男孩,心中也隱隱有些傷懷,嘆息了片刻才道,“等會兒我送你回宮,我趁機去瞧瞧小十九如何了,然後再過來告訴你如何?”
千靈聞言,眼中便頓時閃過一道光芒,笑嘻嘻地應了,“嫂嫂最好了。”
雲裳笑着拿了蜜餞給她,輕聲道,“是泰安姑姑帶你們過來的?”
千靈點了點頭道,“泰安姑姑最近有些奇怪,時常來找我們一起玩,而且還會給我們帶很多好東西,他們幾個都快被泰安姑姑收買了,可是我還是不喜歡她。”
雲裳暗自看了一眼泰安公主,卻見她似乎在發呆,沉默了片刻,雲裳才轉身對着千靈道,“你母妃如何說?”
千靈雖然不過十二歲,卻是個小大人,小心翼翼地湊近雲裳的耳邊道,“母妃說,她給的吃的一律悄悄收起來,不要吃。”
雲裳沉默了片刻才低聲對着千靈道,“你此前喝過我的血,我的血雖然算不上百毒不侵,可也差不多,無妨的,你這樣反而太過明顯了。你每樣東西留一些下來,吃一些。”
千靈自從那次中毒之後便對雲裳千依百順,聞言連忙歡喜地點了點頭,卻又摸了摸頭髮道,“可是我還是得和母妃說一說。”
雲裳笑着頷首,“自然是應該的。”
“睿王妃在那兒與千靈公主嘀嘀咕咕什麼呢?”一個婦人笑着開了口道,“我們第一次見到睿王妃,可得好生聊一聊。”
雲裳擡眼望了過去,便瞧見一個穿着胭脂粉色的婦人在看着她,雲裳尚未開口,千靈公主便道,“本公主正在與嫂嫂商量明兒個去王府吃好吃的呢,你插什麼嘴。”
那婦人被千靈公主這麼一噎,神色有些愕然,卻似乎礙於千靈公主的身份,低下頭不說話了。
雲裳看了千靈公主一眼,笑眯眯地道,“是本王妃的疏忽,今日是外祖母的生日,本王妃亦算是半個主人,理當好生招待各位夫人。”雲裳笑着望向一旁正與旁人說話的國公夫人,笑眯眯地道,“只是本王妃初到夏國,對各位夫人小姐都不是太熟悉,覺着有些侷促,所以才只顧着與千靈說話了。”
那婦人見雲裳解圍,便連忙應道,“是啊是啊,我們亦是想要好生認識認識睿王妃呢,睿王妃生的這般美貌,膚質這般細膩,倒讓我們羨慕不已呢,不知道睿王妃的胭脂水粉都是在哪兒買的啊?”
雲裳微微一愣,想起方纔國公夫人的話,嘴角的笑意便愈發地明顯了起來,這些個年輕婦人,果真最關注的便是這些事情了。
“說來倒也有些巧,本王妃在寧國的時候便喜歡從一家叫淺水伊人閣的店中買胭脂水粉和珠釵首飾的,那兒的胭脂水粉粉質細膩,且塗抹之後,也不會覺着像用了其他脂粉那般,皮膚越來越差。珠釵首飾那些東西也總是樣式最時興的,做工亦是很好的。原來到了夏國還以爲便會沒有了,還讓人多買了一些,卻不想前些日子路過朱雀街的時候,瞧見那裡也有一家叫淺水伊人閣的鋪子,進去一瞧,倒也與寧國的差不了多少。”雲裳笑眯眯地道,“如今本王妃用的脂粉都是他們做好了直接送入府中的。”
雲裳說完,便立馬有人接過了話頭,“王妃說的那家店我也知曉,剛開半年多,可是生意卻是極爲火爆的,此前我一直用着另外鋪子的東西,倒也沒去看過,聽王妃這般說,倒真得去看看了。”
雲裳笑着頷首,卻覺着總有一道目光在瞧着自己,便轉過眼望了過去,那亦是一個容貌出衆的女子,穿着一身淺綠色初夏長裙,盈盈細腰束着,不堪一握的模樣。
雲裳與她目光相接,那人便連忙輕輕一笑,低下了頭去。
雲裳開了個頭,那些個婦人便又自顧自地聊開了,雲裳讓侍女端了杯茶過來,笑着捧着茶在一旁靜靜聽着,最多的無非便是哪家的丈夫又招惹了一身風流債回府,哪個八十多歲地糟老頭又娶了個十多歲的嬌美娘子。
正說着話,一個看起來容貌十分豔麗的女子便被侍女帶了過來,在一旁坐了下來。
雲裳發現,自那女子坐下之後,方纔還在說話的婦人便壓低了聲音,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瞟向那個女子。
那女子似是發現雲裳再看她,便站起了身,在雲裳面前坐了下來,“顧府林氏拜見睿王妃。”
這個女子倒似乎一眼便認出了雲裳的身份,雲裳笑眯眯地扶了她起身,笑着道,“不必拘禮,今日又不是本王妃辦席,本王妃也不過是個客人而已。”
話音剛落,便聽見一個略帶諷刺的聲音響了起來,“王妃與她說這些做什麼?不過是個狐媚子,顧朝歌原本是個窮秀才,家中有妻室子女,爲了讓他前來趕考,可以算是將能借的錢都借光了。不過顧朝歌也是爭氣的,中了探花,還被陛下重用,他飛黃騰達,原本家中妻子也應該跟着享福的,可是一個慶功宴,這個狐媚子便瞧中了年輕英俊的探花郎,灌醉了探花郎爬上了牀。”
雲裳瞧着眼前的女子脣色有些發白,卻只是靜靜地站着,不發一言。
“而後便吵着鬧着讓探花郎負責,探花郎以側室的身份接她入了府,從老家來的探花郎的原配妻子亦是默默接受了,卻不想這狐媚子卻不知足,先後害死了顧夫人和她的子女,妄想爬上正室之位。探花郎自然不肯的,此事鬧得人盡皆知,也不知道她怎麼還有臉出來見人。”
雲裳望向說話的女子,又看了看眼前被稱爲狐媚子的女人,卻見她淡淡地轉過身,冷笑了一聲道,“你有何證據證明是我害的夫人和小少爺小小姐?”
“還用證據?”那邊的婦人皆是冷冷一笑,轉過眼不看她。
心中想着,大抵作爲正室夫人都極其討厭不擇手段上位的妾室的吧。雲裳微微一笑,仍舊扶着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才笑着道,“污衊別人殺人可是要下大牢的。”
那些女人才不情不願地消停了一些。
一衆人等又坐了一會兒,便開席了,國公夫人帶着衆人走到院子中坐了下來,只是剛一落座,便聽見一個尖尖細細地聲音響了起來,“我的玉佩呢?我的玉佩呢?”雲裳擡眼一瞧,便是方纔最開始與她說話的穿着一身胭脂粉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