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說自個兒酒量差倒並非是謙虛,桂花酒雖然味道香甜,可是後勁卻是極大,不過半壺酒下肚,雲裳便渾然不知身在何處了。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正午時分,雲裳蹙了蹙眉,只覺着渾身痠軟,這種滋味她自是熟悉不過的。
雲裳咬了咬牙,她倒是忘了上次在府中的時候,洛輕言騙她去了荷花深處,一壺桃花釀下去,便被洛輕言在船上吃幹抹淨了。她那時尚且還在發誓,再也不會同洛輕言喝酒,只是纔過去幾個月而已,不過是桃花釀換成了桂花酒,她便忘了那時候的教訓。
幸好如今後宮之中也就她一人而已,不會有人一早來請安,不然她身爲皇后,卻睡到這個時辰,指不定被笑話成什麼樣子呢。
雲裳坐起身來,雖然已經不記得昨兒個夜裡發生了什麼,只是這渾身的痠痛卻是無一不再昭示着昨夜的瘋狂。
雲裳將頭埋在被子中,悶聲吼了兩聲,真是無顏再見人了。
琴依許是在門外聽到了殿中的動靜,便探進了身子來輕聲問道:“娘娘可是起了”
“啊”雲裳痛苦的哀嚎了一聲,喃喃道:“沒有呢,還沒有起呢。”
琴依聞言,忍不住笑了起來,便索性走進了內殿,走到牀邊望着雲裳,笑眯眯地道:“娘娘再不起,可連午膳都得要錯過了。先前鸝太妃來拜訪,娘娘尚未起身,奴婢便只得同鸝太妃說,娘娘身子不適呢。”
雲裳更是悔恨非常,這回,這臉可真是丟大發了。
思及此,便也索性不再彆扭,伸手摸了摸身上中衣好好的穿着,便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給我更衣吧。”雲裳嘆了口氣,便站起了身來,走進了淨房,琴依連忙跟了進來將水倒好了,雲裳洗漱了一番,才走回了內殿。
琴依爲雲裳穿了衣裳,雲裳才擡起眼來道:“昨兒個不是剛來了四個宮人嗎怎麼今兒個一個都沒有見到,還是就你一個人在忙活”
琴依笑了笑道:“咱們宮中尚未收拾妥帖,奴婢命了宮人們在收拾,他們都在一旁盯着呢。”
雲裳頷首,“寶兒呢”
“陳大夫和奶孃帶了寶兒在御花園中散步呢。”琴依笑眯眯地道,“今兒個天氣倒是不錯,萬里無雲,無風也無太陽,倒是個適合散步的好天氣。”
侍候着雲裳穿戴妥當,琴依便又命人送了些飯菜來,雲裳隨意吃了一些,正欲出門去尋寶兒,便瞧見佩蘭匆匆忙忙地跑了過來:“娘娘,陳大夫在御花園中同人起了爭執。”
雲裳聞言,眉頭一蹙,便連忙問道:“怎麼回事是同誰起了爭執”
佩蘭連忙道:“奴婢也不甚清楚,那來報信兒的內侍說得迷迷糊糊地,只說抱着寶兒的女子同宮中的哪位主子起了衝突。”
雲裳聞言,便連忙出了門,直奔御花園而去。
到了御花園便瞧見了陳妙思,雲裳下意識地尋找着寶兒,寶兒被奶孃抱在懷中,便站在陳妙思身後不遠處。陳妙思手中提着一個籃子,對面站着一個約摸十一二歲的小女孩,小女孩面上滿是怒意,惡狠狠地盯着陳妙思。
雲裳聽見那小女孩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這宮中的菊花都是名貴的品種,豈是你這樣的鄉野村婦能夠賠得起得”
雲裳站在遠處望向那小女孩,佩蘭便像是認出了那小女孩,連忙道:“是十五公主。”
雲裳嘆了口氣,夏寰宇倒是一點也不含糊,華皇后失蹤之後,後宮中不僅添了好些后妃,每隔三年的選秀年年都不曾拉下,皇子雖然沒有添幾個,公主倒是不少的。
“十五公主的母妃是”雲裳輕聲問道。
佩蘭連忙道:“是太上皇后宮中的曹貴人,陛下即位之後,曹貴人因爲名下有女,便被升爲了曹太嬪。”
“曹貴人”雲裳眯了眯眼,她倒是記着自己是曾經見過曹貴人的,應當是此前在湘竹殿中的時候見過的。曹貴人父親是一個六品小官,因而在宮中受了不少的輕視,但勝在容貌清麗,雖不是一眼便驚豔的類型,但卻獨有幾分清絕,且性子也是個嫺靜的,不惹是生非。是個好相處的主兒。
只是這十五公主,卻是瞧着這模樣,是個性子野蠻的,只聽她說陳妙思是鄉野村婦,便是有些不妥,真正的皇家貴女,即便是討厭一個人,也定然不應當在面上表現出來。
佩蘭似是知曉雲裳心中所想,便笑了笑道:“曹貴人生了十五公主之後,身子便不是太好,這十五公主,曾經在蘇皇后那兒寄養過幾年。性子也被蘇皇后養得刁蠻了,連自己的母妃也不怎麼搭理呢。”
雲裳聞言,渾身一怔,她倒是從這十五公主的身上瞧見了自己前世的影子。同樣是從小寄養在皇后名下,同樣是被教養得刁蠻任性,同樣是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輕視。
雲裳擡起腳緩步走到了陳妙思身邊,目光定定地望向十五公主。
十五公主似乎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人有些不滿,擡起眼惡狠狠地瞪向她,卻似是瞧見了她身上的穿戴,眸光微微一閃,才道:“你是新皇后”
佩蘭連忙道:“十五公主,見到皇后娘娘還不行禮”
那十五公主聞言,撇了撇嘴,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行了個禮。
雲裳笑了笑道:“十五公主這是在對本宮宮中的貴客發哪門子的火呢”
十五公主似乎沒有聽見雲裳對陳妙思身份介紹的是貴客,聽雲裳這般一問,便高聲嚷嚷了起來:“這個鄉野村婦隨意採摘御花園中的名貴菊花。”
“哦”雲裳挑了挑眉,笑容愈發冷了幾分:“十五公主恐怕有些誤會,是本宮讓她來採摘菊花的,陛下這兩日有些上火,她精通醫術,是雪巖神醫的傳人,本宮同意了讓她來採摘菊花製藥的,可有什麼問題”
“要入藥去太醫院取就好了啊這菊花可是十分名貴的。”十五公主仍舊不依不饒。
雲裳瞧着她的模樣,便像是隔着時光在看自己上一世的模樣,心中只覺着這個模樣,實在是令她有些深深的厭惡。雲裳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十五公主說出這樣的話來,可知曉是在同誰說話十五公主是皇女,宮中的規矩想必也是學過的,莫非十五公主連怎麼對本宮說話都不知道了”
那十五公主聞言,面色爆紅,眼中卻是閃爍着怒氣:“什麼皇后什麼陛下在本公主的心中,皇后便只有蘇母后一人,陛下便只有父皇一人。”
雲裳眼中冷意更甚,“來人,將十五公主給本宮押到未央宮。”話音一落,便有侍衛趕了過來。
“放肆”十五公主面上滿是怒氣,“本公主是公主,是皇女,你們誰敢動我”
侍衛卻是沒有理會十五公主的怒吼,拉着十五公主便往未央宮走,十五公主怒極,“你們這是以下犯上等着,等着本公主去稟報父皇,定要將你們五馬分屍。”
雲裳緩緩閉上眼,十一二歲的女子而已,便只懂得鬧脾氣,威脅,連五馬分屍這樣狠毒的話都說得出口,實在是令人心寒。
琴依連忙道:“娘娘何必同一個小孩子計較呢若是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拿出去胡亂說,於娘娘的名聲亦是不好的。”
陳妙思也連忙道:“不過是個小孩子而已,民女沒有生她的氣的。”
雲裳輕嘆了口氣,她們都不知道自己在生氣什麼。她只是不願意看到,換了一個場景,卻有一個人,重複她走過的路。
雲裳笑了笑道:“無妨,我自有分寸。”
說着,便走到奶孃面前,抱過了寶兒,寶兒倒仍舊是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瞧見雲裳,便樂呵呵地笑了起來。
雲裳亦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抱着寶兒緩緩往未央宮走去,一面同陳妙思說着話兒:“你這兩日可有去太醫院”
陳妙思笑眯眯地應着:“每日都在太醫院泡好長時間呢。”
“可有什麼收穫”雲裳輕聲問着。
陳妙思吐了吐舌頭道:“名貴的藥材倒是真不少的,可是讓民女大開了眼界,只是太醫院中的大夫,民女原本以爲是醫術高超的高人,只是這兩日同他們聊了聊,倒是感覺只是一些中庸的大夫而已,興許民間醫術比他們好的大有人在呢。”
雲裳點了點頭,此事倒是在她的預料之中的:“宮中都是些貴人,這些個大夫興許醫術算不錯的,只是在宮中這麼些年,貴人們生了病,用藥自是不敢用得太過猛了,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擔責任的還是太醫。於是,久而久之,他們對醫術一事上,便只剩下了,不用錯藥而已,用藥比較溫和,不敢用太烈的方子。這便是爲何,在民間大夫眼中十分簡單的病症,可是在太醫手中,拖個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好的緣故。”
陳妙思聞言,倒是若有所悟。
回到了未央宮,雲裳便聽見十五公主在大吵大鬧着,宮中的宮人皆是新來的,許是不曾見過這樣的陣仗,都隻眼觀鼻鼻觀心地站着。
雲裳冷笑了一聲,“去請教導嬤嬤來,先教教十五公主什麼叫規矩。”
佩蘭連忙應了,匆忙出了未央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