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宇穿那件衣服,不能穿那個……嗯……你知道吧!就是……」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口。
「徐世輝!你當我是白痴呀!」我有點惱羞成怒了,忍不住罵出口。語畢,只覺得臉頰燒得發燙了。
好不容易七手八腳地把禮服套上了,我邊拉開簾子,邊抱怨著︰「好像囚衣,用來囚禁女人的。真討厭!人家動彈不得了啦!這衣服去哪弄來的?胸口那麼低。徐世輝,一定是你這個大色鬼干的好事!」
他似乎老當我的話是耳邊風,一副很陶醉地看著後視鏡嘖嘖稱道︰「好看!嗯!真好看!」
好看?好看嗎?我忍不住也看了看後視鏡中的自己,除了那頭被風吹亂的蓬草(徐世輝是這樣說的),還真的是滿好看的。左胸前的藍色蝴蝶結自然地里落下,V字型的領口滾著銀色的邊,一圈圈地滾下來,左右肩都是蝴蝶結綴成的。
「不錯吧!」
我陶醉地點點頭,這是我穿過的晚禮服中,最美麗的一件。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他驕傲地說。
「為什麼?」我好奇的問。他又沒問過我喜歡哪一類的晚禮服,怎麼就那麼篤定?
「因為我也喜歡。」他囈語般地道。
「胡扯!」我故作生氣地別開頭,不想把話題繼續下去。
徐世輝在老爸的心目中是一等一的好青年(當然,就社會而言,他是一等一的大敗類,是靠槍桿子過活,沒有未來的人。)也不記得他是什麼時候被老爸帶出道的,他倒是很信誓旦旦地說他抱過我,而且只要他抱著我,我就不哭了。他說我哭起來,只有「驚天動地」四個字可以形容。
在旁人的眼里,他是一尊怒不可犯的戰神,可以不怒而威,教人不寒而栗,可是我就是不怕他,一方面是仗著老爸的惡勢力,一方面也是他對我一再忍讓的結果。
所以,我曾經讓這個殺手去拍攝別人親熱的照片,害他被發現而遭情侶追殺,事後他還很生氣自己干嘛要逃,就算是他錯了,他也不必逃的——這是殺手的原則。
不過,他又何嘗不是仗著「欽定女婿」、「真命天子」的身份來壓我,他還以為皇帝老子說了就算?
他忘了這是二十世紀的社會,此「孝子」已非昔日「彼孝子」。皇帝說了,公主說不算,就是不算的。除非公主「親定」,否則,死都不可能笨笨地跑去和番的。
「喂!徐世輝。」我忽然想起要問他的年齡。「你幾歲了?」
「二十七。」他簡單地回答,連「歲」字都省了。
「你準備‘殺’到幾時呢?」我又問。
「不知道。」他說。老爸說,殺手是不能預約自己的未來的。
「我介紹個女朋友給你,保證絕不會其貌不揚,不滿意包退。」我挑釁地告訴他。
他連回答也不肯了,只是搖頭。
「真的真的,」奈何我的熱情不減,不放棄地煽風點火。「別這樣嘛!難道你想殺到殺不動了,再去當和尚嗎?」
「這倒是一個好建議。」他竟然這樣回答我。真是一句話打斷了我想當媒人的那股勁。
「你真該跟米瑟夫學一學的,大木頭。」我想起了米瑟夫那個大情聖,浪漫而多情,是個標準的溫柔情人,所以啊!不管是黑眼珠子,還是藍眼珠子的女孩子都喜歡他,有時連我都心動。只是,我的「心動」老是持續不久,米瑟夫也知道,說我只是小孩子,反反覆覆是很正常的。
天秤座的米瑟夫就是如此地魁力十足,才不像徐世輝,已經得了職業病,冷漠成習慣。
徐世輝又不搭腔了,想跟他打打屁也挺困難的。不過,我可沒放棄自言自語。
他總沒把耳朵關上不听吧?
「我可不可以進去半個小時就好?」我決定和他打個商量,談個交易。
「不可以!」這下子他又不是啞巴了,拒絕之快,完全不留一點余地。
「那我提早半個小時走。」雖然不甘願,我還是嘟起嘴表示出我的讓步。
「不行。」他說︰「我們今天是主人,不能亂來。」
「徐世輝,我可是先跟你講理的!」我惱怒著說︰「你一點也不妥協,我就自己跑了,我跑掉了,你要自己負責。」
「那你試試看跑不跑得掉?嗯?」他得意地說。
我對他扮了個鬼臉。
第二章
輕輕地提著裙子,我很淑女地挽著徐世輝的手走進會場,乍見一群哈巴狗,差點沒把胃翻出來。
當然,還有黃鼠狼。不介意的話,我願意稱這個舞會做「動物園俱樂部」。
我瞪著大眼楮在他們身上兜來兜去,嘴巴始終很固執地緊緊抿著,依據徐世輝後來的說法,就像是被倒了幾千萬的會錢那麼難看。
「喂!」他察覺到我任性的基因又在造反了,趕緊輕搖了一下我的手。「笑一笑吧!」
「你自己為什麼不笑?」我抗議道︰「我又不是交際花。」
「我也不是牛。」他也堅持的說︰「我是殺手。」
「我也是殺手,」我抬頭驕傲地看一眼不可一世的他,好強地說︰「等老爸回來,我就跟他要執照!」
「什麼執照?」他邊不太了解地問道,邊還很紳士地對一只黃鼠狼點頭致意。實在是個不怎麼酷的殺手。
「殺手的執照啊!」我說。才說了,一只哈巴狗就搖搖尾巴走過來了,頭頂著光光的地中海,笑得滿臉猥褻,我嚇了一跳,不覺把徐世輝掐得緊緊的。
「心宇啊!」他伸出肥肥的右手來,「掃」亂我那一頭好不容易梳整好的長發,沒注意到我不滿地皺了一下眉。「真是女大十八變,愈來愈漂亮羅!」
好吧!為了這句話,我原諒他這個舉動了。並勉強湊出一個還可以的笑臉,客氣地答道︰「真的嗎?謝謝您的贊美。」
什麼「謝謝您的贊美」?憋扭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掉光光了。
「希望您今天可以盡興,那便是我們的榮幸了」虛偽得真有默契。
等他擦肩走過去之後,徐世輝才覺得很有趣地嘲笑起我來——說是笑,其實也只是歪了一下嘴巴而已。
「你連把一只蟑螂致于死地都有問題了。」
「那……那才不一樣,人又沒有長得像蟑螂一樣惡心,我才不會怕哩!」
「好吧!那你下次見面可別亂哭亂叫。」他大概是想起——有天晚上他出師不利,負傷回來。「就怕我死得不夠快,不夠慘!」
其實,那天我真的被他嚇壞了。因為從小到大,他在我的心里就是那種「東方不敗」的英雄樣子。雖然我從來不知道他的任務是什麼,他是如何完成,可是電影看多了,我也大概知道殺手是什麼樣子。老爸說,他是極頂優秀的,我想,應該是的,至少沒見過他受傷。
可是,那天晚上,我捧著一本英文小說去找米瑟夫念給我听,莽莽撞撞地闖進去時,竟然撞見徐世輝,看見他的右肩血流如注。
當下我手一松,書本就跌落了,按捺不住的驚嚇,使我失聲尖叫了起來。米瑟夫當機立斷,連忙過來捂住我的嘴,順勢鎖上門。
那一刻,我一定是瘋了,在米瑟夫的掌中,我還是忍不住地大喊,睜大的眼中滾動著阻止不了的淚。
雖然他的表情並沒有特別的痛楚,雖然他還是泰然自若地自己抓著一條毛巾止血,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很痛很痛的,他應該好好的大喊大叫,把痛發泄出來啊!
平時溫柔似水的米瑟夫此時對我嚴厲了起來,連聲地警告我︰「不準再大喊大叫,不可以激動,保持鎮定,如果你還想他活著,一個字也別說出去,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