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她開始崩潰在黑皮的擁吻里痛哭流涕。
她在做什麼?她在作踐自己、殘害自己,就為了一個得不到的紀蔚宇。
……咸澀的淚珠,抖落在兩人的唇間,被兩人吻進嘴里。
黑皮驚異地放開她,他仍棧戀在那吻里的柔情愛意里,低著頭對她憐惜的呵氣︰「你、你哭了……為什麼哭?」
盈盈泣不成聲!她真的迫切需要大哭一場,把委屈、難堪、不平、心碎全部宣泄。
沒得到回答,黑皮沉默了,退到一旁看著她哭泣。
她的嗚咽聲、壓抑聲,和有一句沒一句的淒厲哭音,在空寂的夜里,使他感到格外的心疼和悚栗。
她是失戀了!他暗中觀察出原因。
她離家出走,她情緒失控,她痛苦迷茫,她掩飾悲情,最關鍵的一點是——她根本不愛他,卻急著把初吻送給他!
她是初吻,肯定是。他可以由「並不豐富」的經驗中,輕易判斷出來。
想想,應該是那個讓她煩惱該送什麼生日禮物的人,就是害她失戀的凶手。可是那到底誰呢?
他也想哭了!
因為他好喜歡的女生騙了他的吻,卻在他真情的吻後,為別的男人傷心流淚。什麼嘛!
午夜十二點。
孫夫人的一通電話,讓紀家陷入一片人仰馬翻的混亂中。
這時紀蔚庭早已下班抵家,紀家三兄弟及林夢潔在紀蔚宇書房,關起門來,開家庭會議。
盈盈留下的禮物和字箋在震撼每個人之余,也震撼了紀蔚庭。
他深吸一口氣,保持理智,說︰「老二,現在情況如此,你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告訴我們。」
紀蔚宇心亂如麻地搖搖頭,無法成言。
從盈盈走後,從拆開禮物後,紀蔚宇開始掉進一個迷惑與震驚的世界,說不出自己的感受,也無法平復心境。
這對他是個天大的意外!盈盈竟然愛著他,而且愛了十年之久。那樣痴心、那樣固執、那樣勇敢、那樣執迷不悔,和那樣地自貶曲承。
小小的年紀,當她看著他和夢潔親昵恩愛的時候,是怎樣承受忌妒和哀傷的呢?而當她懷著絕望幻滅的心情,親手為他縫制那件披風大衣時,又有多麼心碎腸斷?
尤其他今天還對她惡行惡狀,出言傷她、出手打她……他,豈止太不應該!
紀蔚寰說︰「我知道了。雖然你一直不發表言論,但是,二哥,你是愛她的,是不是?你其實是愛著盈盈的。」
林夢潔最不願听見的就是這一類話題。但是,她是不想逃避現實的,她比誰都更有明白真相的資格。
「為什麼?」紀蔚宇望著老三,問道︰「為什麼你會這樣說?我愛盈盈?老實說我並沒有發現自己是愛她的,或是不愛她的,而你,是根據什麼妄下定論?」
他的語氣平靜客觀,沒有情緒。
他也很想弄懂紀蔚寰之所以這麼說的原因何在。
紀蔚寰對著他,直看進他眼中深處。「你一直不知道盈盈愛你?」
「是的,我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你只有迷亂?只有不解?或者,還有歉意?」紀蔚寰像在賣關于,又像在引導他,慢慢地說出他要說的,卻不一次說完。
紀蔚庭又深吸了第二口氣︰「老麼,想說什麼你直說吧,老二已經『剪不斷,理還亂』了,別再增加他的困惑。」
「剪不斷,理還亂。大哥,就是這句話。」
紀蔚寰叫著︰「為什麼要剪不斷,理還亂呢?如果二哥不愛盈盈,根本沒有什麼要「剪』的、要『理』的,又怎麼會亂呢?」
「我同意他的說法。」一直緘默坐在一旁的林夢潔,突然開了口。
所有人的眼光被她吸引過去。她仍蒼白著臉,卻有一種勇敢得近乎謎樣的美麗。
「沒有感情就沒有煩惱。」她幽幽地說。
「什麼意思?」紀蔚宇卷到她面前,緊盯著她。
林夢潔卻不再言語,回望著他,憂郁而悲傷。
紀蔚寰不忍心他們僵持不下,何況,夢潔也已經理解他意指為何,沒有顧慮,他就有話直說了。
「這整件事情非常簡單,二哥,原本你和夢潔是一對情人,互相屬意,彼此相愛,事情到這里還沒有疑問,對不對?」
紀蔚宇點點頭,等待他接下來更詳盡的解說。
「好了,原本你和夢潔的感情穩定,美景可期,可是現在你發現盈盈愛著你……」
紀蔚寰看了眾人一眼,深吸一口氣。
「我們交換立場,如果我是你,那麼我愛夢潔就是愛夢潔,盈盈愛不愛我,關我什麼事?頂多我對盈盈抱歉,但是抱歉完了,我還是愛著我的夢潔,世界並沒有什麼不同,我的感情歸宿也是一樣,不受動搖。」
紀蔚寰像個成熟已極的大人,清晰自主,一層一層揭去迷霧。
他朗聲繼續說︰「然而,二哥,你呢?你卻不是不受動搖,而是非常動搖!我們剛剛說了,你迷亂、你不解,你還有歉意……」
听著,紀蔚宇不自覺更陷迷惘……
「照理說,有人千擾你原本的愛情生活,你第一個反應該是捍衛愛情。也就是說,你可以有歉意、有不解,但絕不該迷亂。相反地,你會排拒她、詛咒她、受不了她,只要一想起她愛你,就深惡痛絕,巴不得退避三舍,躲去麻煩。」
「可是你沒有……」這幾個字,從夢潔口中輕嘆而出。「小紀,你若不是太輕浮,就是根本愛上盈盈而不自知。」
「不,我只承認我是被她感動了,但我無法承認我愛她。」
她說︰「那都是一樣的!總之你是不夠愛我,也有可能你是不曾愛過我。」
她該說出她真心的想法,因為她對愛情也有一套固執的標準。
「難道唯有對盈盈抱持殘忍的觀感和做法,才能顯示我對愛情的忠貞?」他問每一個人。
這該怎麼答?
說是,似乎太過偏執;說不是,卻又太苟且。
沒能讓他自剖太久,孫夫人的電話就是這時候來的。
電話是紀蔚庭接听的。
他神色驚慌地講了幾句匆匆掛斷後,凝重而擔憂地對大家宣布︰「盈盈失蹤了!她從早上出門由司機送來我們家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
「什麼?」紀蔚寰跳著腳,氣急敗壞地說︰「她今天受創巨深,該不會跑到哪里想不開了吧?」
「別胡說。」紀蔚庭打斷他的危言聳听。「盈盈只是心情不好,外加自認為遭受奇恥大辱,不想回家哭訴,更不想面對孫夫人的關心詢問,她個性樂觀,只是逃避現實,不會想不開。」
「我去找她。」紀蔚寰沖動地想奪門而出。
「你去哪里找?」紀蔚宇扯住他。
「我不知道!」他心緒狂亂地大叫著︰「但我不能呆在這里不拿出一點行動來,我要出去,我要找她,隨便哪里都好,就算跑遍台北市大街小巷去找,我也要找到她……」
天哪!他好後悔早上那樣對盈盈,畢竟他仍然喜歡她,只是猜忌和妒意燒得他發狂。此際,卻任由他怎麼後悔也無濟于事了!
想起自己曾對她口出惡言,極盡嘲諷侮辱之能事,害得她離家出走,逃開傷痛,他就想甩自己幾巴掌。
……幾巴掌!二哥打在盈盈嬌女敕滑膩面龐上那幾巴掌,也是他在一旁加油添醋招惹來的。當時他一定是失心瘋了,不然怎能狠心看她挨打還袖手旁觀?
「有打電話去盈盈的同學那里找過了嗎?」夢潔在紊亂當中說。
「孫伯母說她現在就打電話去找,然後再聯絡我們。」紀蔚庭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