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姝夢 第28頁

朵拉邊哭邊說︰「我叨你光,難道這十年八年間,我全無付出過?」

畢加索氣定神問,「我從來無逼過你。」繼而又說︰「都說女人是門口地墊。你們才是真正一文不值!」

朵拉已經分不出自己是憤怒還是傷痛,只知道哭泣是她唯一能夠做的事,她哭得皺住五官,身體抖震聲音衰慟。她的左手環抱自己的身體,右手掩著悲淒的臉,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再撐多久。

她一直都無反抗過畢加索,朵拉的個性異于範思娃,她天生就憂郁傷感;而且,亦不認為控訴畢加索對她的地位有何挽救的作用。一切只因為傷心過度,那顆可憐的心不得不作出發泄。

滿懷信心地投入一段感情,為得到這個男人虛榮光彩過,卻在青春耗盡之際才發現,所有領受過的甜頭只是引誘她輸得再盡的餌。已經傾家蕩產了,還會有下一步嗎?

畢加索走進廚房,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小蟬忍不住說︰「你會不會認為你太過分?」

立刻,畢加索就嗆住了,他咳嗽起來。

小蟬知道他感應得到她的說話,于是她再說︰「你遲早把她逼瘋!」

畢加索听得見,而他的反應是反感。他用力放下酒杯,走回廳中指著朵拉高聲說︰「你只是另一個奧爾佳!另一個毫無趣味的瘋婦,你究竟妄想些什麼?你妄想我會愛你嗎?你問問你自己,像你這種女人,值得我去愛嗎?你說我一文不值?你才是門口地墊不值分文,我問你,你配得起我嗎?」

畢加索的喝罵聲連綿不斷,朵拉就在他的謾罵中繼續她的飲泣。她一直哭呀哭,哭泣的聲音蓋過他的瘋言穢語。留在哭泣的世界中可會更祥和更有安全感?漸漸,她的意識模糊起來,他的說話,她一句也听不懂,這樣子,反而一切安樂。

畢加索發泄夠了,就氣沖沖地離去。他真的無任何惻隱,他的概念是,但凡成為他的女人,就要付出。這些女人怎可能妄想得到快樂?痛苦,是交換感情的代價。

小蟬跟在他的身邊說︰「虐待人令你很快樂嗎?」

畢加索的氣已消了一半,他呢喃︰「我只是要她們明白當上我的女人,就要付出。」

小蟬便說︰「她們已一早超額付出了。」

畢加索的心一怔,他倒沒這樣想過。

小蟬說︰「而你,會不會公平一點,為她們的超額忍耐而作出補償?」

畢加索沒言語,他皺起眉在月色下急步前行。

畢加索的首任妻子奧爾佳,已超額完成作為畢加索女人的任務。她一早已發瘋了。她不斷跟蹤畢加索的情婦的日常活動,偶爾會沖上前向那些女人表明自己才是妻子的身份。而小蟬知道,朵拉即將會步奧爾佳的後塵。

不久之後,朵拉在深夜時分被警察帶到畢加索的家。朵拉全身的衣服破爛、口齒不清,她說,她被人打劫。後來,朵拉又向警方報案,她瘋瘋癲癲的說,她的小狽與單車被人搶走,但警方卻發現,單車與小狽都安然無恙。

小蟬對畢加索說︰「你看你做的好事!」

畢加索喃喃自語︰「朵拉只是想引人注意吧!她的個性我最清楚!」

又隔了數天,朵拉再次被警察帶到畢加索的家,她衣衫襤褸神情呆滯,似乎早已在街上流浪了多時。

迫不得已,畢加索把她送進療養院。

畢加索向範思娃和其他朋友提及此事時,倒是一點悔意也沒有,小蟬卻看得出範思娃的不安和恐懼。她害怕,被畢加索逼瘋的下一個女人將會是她。

小蟬嘆了口氣。她終于體會得到,但凡魅力無限的人都是魔鬼的化身。但願魔鬼身邊的女人們都好運。

那一夜,範思娃沒留下來過夜。而畢加索輾轉反側。

小蟬坐在他的床邊,凝視這個男人,她真的覺得非常非常的可惜。

何必把自己與別人的關系弄至無可挽救的田地?這個成就非凡的男人,同時候做盡傷人心、不合情理的事。

看吧!又睡不著了。這個以傷人為樂的男人,可會有一點點的後悔?

「緣何你有好情人不做,要做最壞的情人?」

畢加索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我也算壞情人嗎?我從來無打過任同一個女人!」

小蟬笑起來,也是的,起碼畢加索不打女人,尚未壞到盡。

畢加索在床上坐起來,苦惱地說︰「我給她們生活費,又讓她們當我的模特兒,難道不算是一種厚愛嗎?」

小蟬說︰「但你不尊重女人。」

畢加索就說︰「別對我要求那麼多。」

小蟬說︰「把女人當作人看待也算要求多?」

畢加索笑了笑。「不是人更好,我對動物蠻不錯。」

小蟬也笑了。「是的,你出名善待動物,待薄女人。」

畢加索聳聳肩。「無辦法,愛護動物簡單得多,只要喂飽它們、清潔它們,它們已經很高興。」

小蟬說︰「你根本無能力愛人。」

畢加索皺眉搖頭。「太麻煩了,要我付出那麼多感情,我做不來。」

小蟬嘆了口氣,然後問︰「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朵拉?」

畢加索想了想。「有……又可能沒有……當初遇上她之時我就想,天啊,終于有一個女人讓我在思想上溝通得到。」

小蟬說︰「朵拉具美貌、藝術觸覺,兼且有自己的名氣和事業,又與你溝通得到,因何你從不珍惜她?人生有這樣的絕配,已很難得。」

畢加索表情鄙夷。「難得?今日的範思娃也做得到。」然後再來一句︰「世界上所有高分數的女人,我也垂手可得。」

小蟬牢牢的望看他,決定這樣說︰「你知道嗎?畢加索,你有病。」

畢加索反問︰「我有病?我有什麼病?」

小蟬告訴他︰「你太害怕深愛一個女人,因此你反過來傷害她。你言行狠心又無法忠心,只因為你害怕被某個女人牢牢鎖住。所以當你遇上了百分百適合又有愛意的女人時,你反而故意弄糟一段關系,好讓自己不要太投入去愛。」

畢加索被說中了,半晌無話。

小蟬說︰「你還有其他毛病。你仇視女人、鄙視女人,全因為你怕輸給女人、被女人控制。」

自尊心令畢加索無法認同。他憤怒地說︰「你又不是我,你無可能看透我的心,你只在盲目瞎猜!」

就在說罷這一句之後,畢加索忽然非常清醒。他警醒地向左右兩方望去,發現自己一直在自說自話。

他雙手抱頭,心跳加速。他故意均勻地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從手心中仰起臉的同一秒,他就決定要自己忘記剛才他所說過的每一句話。他不喜歡這種一問一答,他不能令自己覺得,有精神病的是他。奧爾佳可以病、朵拉可以發瘋,但稍有不正常的一定不可以是他。

他鎮定地在心中想︰「是的,無可能有人會看穿我的心。」

正當他要微笑認同心中所想之際,驀地,又傳來一句︰「你就是太保護自己,太怕被女人看穿,所以才傷害人。」

畢加索心頭一震,他按住心房,連忙問︰「是誰?」

小蟬得意揚揚地笑起來,又伸手撥動窗前垂幔,垂幔就擺動得溫柔又具韻律。看得畢加索頭皮發麻。

小蟬笑著說︰「是誰?我是你的心呀!」

畢加索仰臉緊閉雙目,他極度抗拒這來歷不明的感覺。

繼而,他就決定離開睡房。他抱起毛氈,走到畫室之中。他搖動銀鈴,吩咐下人為他煮咖啡和宵夜,這個晚上,他要徹夜不眠作畫。

小蟬繞著手站在他背後,她知道,假以時日,他便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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