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姝夢 第44頁

拿破侖和Tiara坐在沙龍內那張愛情椅上相擁,Tiara斷斷續續的哭,拿破侖燃起一支煙,吸兩口又遞給她。煙絲麻醉了她的感官,瞬間似乎真的沒那麼傷心,她揉了揉臉龐,坐直了身子。橫豎始終要走,不如就走得儀態萬千一點。

隨後,他倆握著手依傍著對方,沒再哭也沒說一句。

時間就在他們的疲累和木然之間溜走。未幾,侍從前來稟告皇宮外有一輛馬車在等候,于是他們便雙雙站起來,緩慢地朝結局的終點走去。Tiara一邊走,她的心就一邊叫︰「不要……不要把我送走……」但她的腳沒停下來,臉上的表情也沒動半分。就算心想反抗,理智也叫她不必了。

城堡外停著一架粉紅色的馬車,Tiara一看見就愣住。拿破侖倒是沒什麼反應。Tiara又向車夫望去,她看見那是穿男裝戴假發的Mystery女服務員,而那兩匹拉車的白馬,更被裝飾上長羽毛。忍不住,她呢喃︰「我回去之後,就會變成Barbie。」

她徐徐走進馬車內,坐穩了,便把手伸出窗外,讓拿破侖好好握住。拿破侖吻著她的指頭,吻不了數秒,就開始崩潰痛哭。她輕輕說︰「不要哭不要哭。」但他卻哭得五官皺著,仿如快將失去母親的小孩。Tiara再說︰「你乖你乖,不要哭不要哭。」但他不听話,他哭得張大了口,痛苦惻然。

馬車開動,他仍握著她的手不放開,她惟有把手愈伸愈出,最後她連頭和上身都伸出車窗外。馬車的速度開始加快,拿破侖還不肯放手,他急步跑,淒苦地試圖留住她。她只好說︰「你放手吧!」

他不肯放。她惟有再說︰「放手吧,放手吧!」他還在跑,他不想听。于是她高聲叫起來︰「你放手,你放手!」

他已經快跟不上了,她看著,眼淚又再涌上。她用盡全身力氣向他嘶叫︰「你放手!」

她的手很痛,而他的心更痛。別無他法,他放開了她。

她的上身擠在車窗之外,她朝追不上來的他望去,從來,她沒看過有比這張更淒慘的臉,他哭得臉容扭曲,嘴張大,悲傷已吞噬了他。

馬車轉向拐彎,他倆都得知了,這會是最後一眼。他已跑得不能再動,而她輕輕說著︰「不……」車身一擺,她就再也看不見他。

她坐回車廂內,掩面嚎哭。

從此,她會失去這段愛情,她會失去這個男人,從此,她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

埋在手心中的那張臉,愁苦悲慟。她知道,再哭下去,她就會哭出血水。

馬車一直往前跑,而她一直嚎哭,獨自一人呼天搶地。听得見自己的哭聲,淒厲如同鬼魅的嘶喊,連綿的,漫長的。

「拿破侖……」她淒淒地叫看。「拿破侖……」

「Tiara!」忽爾,車窗外傳來叫喚。「Tiara!」

她心神一定,從手心中抬起臉。

「Tiara!你不要走!」車窗之外,是拿破侖那張鍥而不舍的臉,他騎著快馬追趕她。

Tiara的上身從車窗外伸出去,她恐怕他跟來會有危險。「你回去吧!這條路不是你該來的!」

他沒把她的話听進去,他只管高聲叫喊︰「你留下來你留下來你留下來……你別走!」

Tiara哭看搖頭。「不……」

拿破侖仍然在哀求︰「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馬背上的他眼淚飄揚,那張哭泣的臉猶如一張怪異的面具,Tiara從未看過世上有更悲苦的臉,這根本是一張痛苦得不像人的臉。這種痛苦,亦已超越了拿破侖。

怎可能為了愛她,他落得如此。

「Tiara……你不要走……」

她就在他的叫聲中心碎。

「Tiara……不要走不要走……」

她仰臉悲叫︰「不——」

路的前方,白光晃動。

Tiara望向那強大的白色光團,思爾,她決定——

她急忙推開馬車的門,而同一時候,拿破侖亦明白了,他一手抓住她伸前來的雙手,繼而抱緊她的腰,他把她利落地拋到他的馬背之上。

Tiara抱緊拿破侖的腰身後,他就減慢了速度。就在數秒之後,馬車就跑進了那團白光之中。

白光在拿破侖與Tiara眼前熄滅。

拿破侖的馬匹停步,Tiara伏在拿破侖的背上,又哭又笑。

——從此,她不再有機會回去。

Tiara會變成永遠的約瑟芬。而後果是,她會在一八一四年死去。

不回去不回去。為了愛情,她寧可只留多四年。

她選擇了這個男人,寧願四年後身心俱裂,也不願在此刻少看他一眼。

相愛的人互相對望,在對方的眼眸中,他們得到了全世界。

小蟬對畢加嗦說︰「你知不知道你的錯處是什麼?」

畢加索咬著煙斗,狀似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小蟬告訴他︰「第一,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你就會完全失去安全感。你覺得愛上一個女人,你就比平日虛弱了,因為這虛弱,就恐怕會被女人傷害,你討厭這樣種強不起來的狀態。」

畢加索呼出煙圈,揚了揚眉。

小蟬說下去︰「第二,表面上你對女人極鄙視和仇恨,而內在原因全因你怕被女人控制和傷害。你根本就怕愛情,因為害怕,于是就裝出不屑和恨意。當你大大聲對別人說︰‘我最憎恨女人!’之際,仿佛就掩飾了你對女人和愛情的心懼。」

畢加索沒作聲,但小蟬知道他是同意的。

小蟬說︰「第三,你天生就競爭性強,你‘害怕輸給別人’而因為愛情你總覺得會輸給女人。它是怕輸,因此,你在愛情中的態度總顯得乖戾暴烈。」

畢加索大笑,他無法否認。

小蟬續說︰「第四,你欠缺了人類應有的溫情,你整個人都活在一種‘無人性’的狀態之中。當別人受到傷害,你不會被觸動,反而繼續欺壓下去。你感受不到別人的痛,你只在乎自己的感覺。你太冷酷無情。」

畢加索這才反駁︰「我不認為我是如此。我為了西班牙的戰爭而掉下眼淚,我為同胞的苦難而衷心哀慟。」

小蟬想了想,也是的,畢加索是著名的和平分子,他在西班牙內戰時繪制的《Guernica》格爾尼卡,表白了他對戰爭的痛恨和恐懼,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後他描繪了白鴿作為和平的標記。

她說︰「那麼,這即是說,你內心擁有仁慈的一面,只是不對女性顯露。」

畢加索的表情有點沾沾自喜。「我有的是大愛。」

小蟬駁斥他︰「這只證實了你害怕女人,心理不平衡。」

听到別人這樣剖析自己,畢加索就仰面大笑。「哈哈哈哈哈!」

小蟬說︰「別對我說些‘別以為你有能力了解我’這種話。」

畢加索擱下了煙斗,徐徐地說︰「不。你是百分百了解我,心理學家也推測不出的準確。」

小蟬心里安慰。「要知道,你是我的頭號偶像。」

畢加索微笑。「但你知道嗎?如果你是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真人,我就不會容許你跟我說這番話。」

小蟬也笑。「是的,我明白。我就會如其他女人那樣,變成門口地墊。」

畢加索把雙臂放在頸後,舒適地依在椅背上,這樣說︰「就因為你是不存在的,我們才能這樣子交心。」

小蟬靠在他的椅子旁邊說︰「這就是因為你無安全感,不能放開胸懷與別人相處,亦因此,你的每一段感情都失敗,女人由愛你變成怕你,然後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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