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變受辱,辱她的又是自家兒子,皇上那顆心有多糾結啊,她如果懂事就應盡快消失,免得皇上看她一次想一次,居然還想到皇上跟前告狀?
婆媳大戰第一回,鳳和長公主慘敗。
層級不同、戰略方案不同,長公主這種高等人無法和低階女子對壘,她決定盡快結束戰爭。把分家契書往裴翊恩跟前一丟,不管他應不應。
「分了家,從此你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永遠都別再踏進侯府一步。」
「真的啥都不給,就把我們轟出去?」邵玖揚起清脆嗓音,問得一臉天真。
「不是想孝敬長輩嗎,還想要拿什麼?」
「可是……」
邵玖想說話,裴翊恩卻搶道︰「我要帶走母親牌位。」
永安侯猛地抬頭,想阻止卻听鳳和長公主說︰「你想要就拿走。」
「對,快點走,賤人雜種,別污了我家院落!」
裴翊恩冷眼看著父親,等待他的反應,但他眼底的反抗在對上長公主的目光後,瞬間冰消雪融。
這麼怕她嗎?怕到連母親也不要?裴翊恩冷笑,拉起邵玖往外走。
邵玖火大,沖到裴曦恩跟前,她氣勢凌人,惡狠狠的目光連自己都不熟悉。「你喊親大哥雜種啊?那得喊親娘什麼?婊子還是妓子?喊親弟什麼?白痴?智障?你自己又是什麼?破鞋爛襪?」
「你給我閉嘴。」
她狠狠朝邵玖一推,幸好裴翊恩扶住了,他雙眼冒火揄起拳頭,決定打破不打女人的慣例。
邵玖握住他的手,嬌言巧語笑道︰「別,打了髒東西,手會髒的,咱們不動粗、動嘴。」說完,迎視裴曦恩。「你不是總愛找我比作詩,作詩需要醞釀,可今天本夫人三步成詩——相思樹下訴相思,思郎、待郎、郎不知,杏花落盡蟬哀鳴,紅顏老去青春逝。但願你此生還有機會感受一回芙蓉帳暖春宵短。」
邵玖笑得滿臉刻薄,老娘一輩子剽竊別人的名詩古句,生平第一遭作詩就獻給你啦!裴曦恩氣得喘大氣,邵玖在諷刺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走啦。」邵玖拉起裴翊恩,抬頭挺胸,朝永安侯投去輕蔑白眼。
「詩作得不錯,再做一首。」裴翊恩說。
「作詩還不容易,就怕有人過度刺激,七尺白綾了結性命。」
裴曦恩是何等清高、何等孤傲的女子,怎能被人這樣一再嘲笑,她抓起花瓶,沖上前直接朝邵玖後腦砸,但裴翊恩撈起老婆的小蠻腰,快奔兩步閃過。
誰知裴曦恩的花瓶沒打到邵玖,自己卻被噴濺的碎瓷渣刺了臉,尖叫聲從身後傳來,裴翊恩和邵玖理都不理,直往祠堂走去。
裴翊恩跪在母親牌位前,邵玖也跟著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之後,他把母親牌位抱在懷里。
邵玖拉住他的衣角,問︰「她們都這樣欺負你嗎?」
「婦孺之輩欺負不了我。」他抬高下巴,否認得很驕傲。
「不管她說什麼,你爹都會听從?不管會不會違反你的利益?」
「我不需要他給利益。」
每句話都說得桀驚不馴,表情驕傲無比,偏偏她看清了他的傷心。勾住他的手臂,邵玖宣示,「他們欠你的,我要他們一一還回來!」
定楮看她,她的宣示讓他冰冷的心瞬間暖和。「好,叫他們還回來。」
于是邵玖在丫頭小雪耳邊吩咐幾句後,便從荷包里拿出姜段往眼周抹幾下,再幫裴翊恩輕輕抹了抹。
早知道今天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這場苦肉計早就備妥了。
雙雙走出永安侯府大門,她拉著裴翊恩往地上一跪,揚聲大喊,「不孝兒子、媳婦拜別父親、母親。」
說完,他們對著侯府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兩人動作那麼大,路邊行人自然要停下腳步弄清楚發生什麼事。
平南侯不是昨兒個才娶兒媳婦?按照禮俗,今天應該認親的,怎麼就拜別雙親了?路人議論紛紛,又見新婚夫妻眼淚嘩啦啦直流,這是受啥委屈了?
路人不好問他們,便有人低聲問在旁伺候的小雪。
小雪吸吸鼻子,控制不住滿臉的委屈,回道︰「我們家侯爺被淨身出戶,連先夫人留下來的嫁妝也被強取豪奪,只允許帶走先夫人的牌位。」
啥?這永安侯府也太沒規矩了!
會搞到淨身出戶,通常是違反家規、違逆父母、作奸犯科的子孫才受到此等待遇,平南侯剛立下大功勞呀,是衛朝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人物呢。
說一千道一萬,就算淨身出戶,也不能連人家親娘的嫁妝都給昧下,堂堂侯府做出這種事,實在是……
挑起議論之後,他們換扶著彼此緩緩起身,裴翊恩見她哭成那樣,心疼地拿衣袖給她抹眼淚,沒想到越抹越刺激,她辣得好心酸,索性放聲大哭。
美人垂淚,路人見狀,更加忿忿不平。
坐進車廂里,邵玖哇哇喊著,「辣死了辣死了,這是哪里買的啊?」
裴翊恩既心疼又好笑,連忙取帕子沾茶水幫她擦拭眼楮。「誰讓你抹那麼多,跟我一樣,輕輕掃過不行嗎?」
「當然不行,我是新媳婦,受到這麼大的委屈當然要肝腸寸斷、心酸淚奔,你是男人,虎目蘊淚更能彰顯英雄哀愁,寶寶難受但寶寶不哭,更能激發廣大群眾的同情。」
「好端端拜見親戚,干麼帶姜出門?」再帶點貝殼、鮮魚就能做飯啦。
「還不是擔心你被欺負,到時先哭先贏啊。」
「鬼囊精。」裴翊恩失笑,一把將她攬進懷里。
說實話,心真的很暖,有人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有人為他籌謀打算,不孤單的感覺讓他幸福滿溢。
此時車上的兩人,都沒發現人群里有一名女子,細細看著他們。
郁結難解的眉宇在他們上車後緩緩松開,現在的永安侯府已經不是鐵板一塊了?咬唇,她輕撫右臉上凹凸不平的丑陋傷疤,暗暗下定決心。
車行轆轆,兩人回府時,周氏已經命人做好午膳,還略略理了下侯府後院。她與宋窈娘交過手,那人柔柔弱弱,看起來無害,但越是這樣的人越難處理。
何況她膝下有個女兒,倘若不帶偏見,四歲多的暖暖,確實漂亮可愛。
想到這個周氏就肝痛,她家玖兒啥都好,就是對後院爭寵這種事看不上眼,要不能被忽略多年,自立自強把自己養得頭好壯壯?換了旁人早就開啟戰斗模式,一哭二鬧三上吊,替自己爭取好待遇了。
正想和女兒好好掰扯一下後院事,沒想女兒女婿回府,兩個人都紅了眼楮,這是怎麼回事?
「玖兒,你們怎麼了?」
對上周氏憂心忡忡的目光,邵玖吩咐管事清理一間屋子出來後,拉著周氏到旁邊,把今天的事和盤托出。
周氏越听越火大,本打算等明天和女兒一起回娘家的,這下子……她想了想,道︰「我先回去同你祖父把事情講一講。」
她在母親耳邊說︰「您就告訴祖父和大哥……」
跪在臨時布置出來的祠堂里,邵玖看著裴翊恩,他貨真價實地紅了眼,寶寶難受、寶寶不說,但寶寶讓她好心疼,圈住他的腰,她在他懷里蹭了蹭。
他說︰「我已經記不得娘的長相,只記得她很溫柔,睡前總會在我床邊吟詩作詞,拍著我哄我入睡,只記得她做的糕點很香甜……」
「你有個好母親。」
「在鳳和長公主出現之前,我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父親疼我、母親寵我,我以為這種好日子會一直下去,沒想到……沒了,娘死後我再沒有親人。」
邵玖加大力氣,將他抱得更緊。「有的,你有我,我是你的親人。」
看著懷里的小豆丁,回想初見,回想那個放聲大唱「我想有個家」的小丫頭。是了,他有她、她也有他,他們擁有彼此,擁有一個家……
第十章 變得面目猙獰?(1)
回門時,裴翊恩得到邵家所有人的同情,大家都對他分外親熱。
因為心情愉悅,他喝多了酒,回到家後亂了性,以致于太陽曬上了,邵玖還起不了身。
「快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不要。」拉過棉被把頭蓋住,隔絕所有光線與噪音。
昨天他也說「快起來,我有話要跟你說」,然後哪有什麼話要說,只有什麼事要做,于是一次又一次,整得她無比哀怨。
終于理解,為什麼成親後女人會迅速變成黃臉婆,實在是白天忙家務、晚上加班做體力活,日夜操勞,能不肝郁腎衰心枯萎?
「再不起來,晚上要睡不著了。」拉開棉被,裴翊恩笑逐顏開。
他知道成親很好,卻沒想過會這麼好,他恨不得時刻把她帶在身旁,可惜明天就要去兵部報到。
「晚上你會讓我睡嗎?」她反問。
呃,這倒是大實話,連同棉被把她抱進懷里,他呵呵笑開,太久沒開葷,胃口自然大了些。「乖,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她睜開惺松睡眼,發現他不是冰山美人,怎麼會越看越上眼?好像顏值突然高漲,晉身全球百大美男行列。
是因為她給足滋潤?她提供無數生命泉源?呵呵,沒人呵她癢,她卻忍不住想笑。
「你笑得很有問題。」裴翊恩斜眼睨她。
「不愛我笑,那我哭?」說著,她捧起自己的小臉,在他身上滾來滾去。「家暴啊,我家相公不會疼人、人面獸心、心懷鬼胎……」
她邊哭邊翻衣袖、扯衣襟,露出遍布的清紫吻痕。
好吧,他承認,小豆丁不過是笑得很有問題,他卻是做得很有問題。
惱羞成怒的男人會做啥?旁人不知,但他是俯把她親得天昏地暗、嚴重缺氧,想要再度昏睡。
她連拍好幾下才把他拍開。「你把我弄醒,就是想要再把我弄睡?」
「這倒不是。」想起正事,他把她往床上一擺,爬到床的內側。
那里是一面牆,他將牆面內推,推出一道三尺見方的小門,伸手往里頭掏出一卷又一卷的……銀票?
邵玖跪到他身邊,將成卷的東西一一翻開,小卷的是銀票,大面額小面額都有,以百兩起跳,大卷的全是——寫了她名字的地契房契。
這就是衛梓青說的那些?他為什麼要為她做這麼多?為什麼處處替她設想?難道從很久以前,他就想娶她進門?如果最終她堅持嫁給秦佑哲,他怎麼辦?
一大堆問號,問出她數不清楚的感動。
「好多,你哪里來的……」
「梓青開始做生意時,我就拿銀子參股,現在他所有生意我都佔兩成。」
兩成?強啊!坑兒子的皇帝爹也只拿走一成,什麼叫朋友?這就叫朋友。
兩成確實很嚇人,她只佔艷冠群芳和百味萬源半成股份,都能妄想當房產大亨了,那他的所有生意……衛梓青獲利最大的產業是運輸業啊!
「你家繼母雁過都要留毛的,怎麼可能給你錢參股?」
「偶爾父親會偷塞錢給我,我當打手時也能賺一點。」
這是他對父親最矛盾的地方,若說不在乎,他怎會想方設法替自己找師父?若說在乎,鳳和長公主給他穿小鞋、潑髒水時,他怎不替自己講話?
邵玖皺眉,所以紈褲公子打群架,不是因為吃飽太閑,而是為了賺錢?
望著他,突然心酸不忍,誰能想到堂堂侯府少爺居然要靠當打手來生財?
「不怕,我天生根骨奇佳,打架就沒輸過,後來我甚至不必動手,只要人出現就能把人給嚇跑。」
「你的昭彰惡名就是這樣來的?」
他笑而不語。但那表情看在眼里,又是寶寶難受、但寶寶不說。
跪起身,她趴在他身後、圈住他的脖子,臉頰貼上他的並輕輕磨蹭,半句話都沒說,但他感受到她的心疼。
抓住她扣在自己胸前的手,裴翊恩溫柔道︰「就這樣一直心疼我好不好?」
「好。」
得她一句實話,他從荷包里拿出鑰匙。「庫房里放著皇上賞賜的黃金,以及我打仗得到的戰利品,全歸你管。」
「好,男主外女主內,你負責在外頭掠奪,我負責安邦定家,保證給你治理出一個盛世繁華。」
他笑了,突然覺得征戰沙場很不錯,因為有人願意和他一起守護家園、齊肩並進。
「好,我會把你想要的通通掠奪回來。」
她呵呵笑開。「我們這樣像不像一對土匪夫妻?」
「只要能和你當夫妻,土匪也行,貴族也好,平頭百姓也可以。」
真好,這麼甜的話語,是女人都愛听。
她用手指翻動地契,有點無奈道︰「都是濟州的房子土地啊?」
「對啊。」
「肉包子打狗,之前我只丟一顆包子,現在卻丟了一整籠。」
一嘆再嘆,她從房產大亨變成爛尾樓大亨,慘吶!
但更慘的是衛梓青,他投入得更多,不光房地產,連那一大片接近完工的「宮殿」都是他掏的銀子。正確的說法是——皇帝下了個錯誤決定,卻由他們這群笨蛋買單,白話文則為︰詛咒給別人死啦!
他把她拉到大腿上坐下,她貼著他胸口,自我安慰著,「沒事,好歹皇上還賜你千兩黃金,我卻連半毛錢都沒撈到,太不公平了,秘道是我找的,黃金也是我找的,為什麼只給我一個沒用的郡主封號?」後悔了,要是當時她機靈一點,順手搬走一兩箱黃金多好。
裴翊恩看她一眼,疑惑地問︰「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麼?」
「皇上要賞的,但邵丞相拒絕了。」
邵玖猛地倒抽口氣。「為什麼?他瘋了嗎!」
「不瘋,他老謀深算著呢。當初賢妃娘娘以身護主,你家三個哥哥已經陸續升官,這回又升一次,邵琀、邵瑜、邵玨不過二十幾歲就已經升到知府、侍郎,滿朝可找不到這樣的例子,連你那個庸碌爹都升了兩級,這些都是用你的黃金換的。」
听到這里,她不依了,一蹦跳下床。「我要去找祖父算帳。」
還以為祖父祖母疼她,掏了壓箱底的好東西給她當嫁妝,原來……
裴翊恩一把將她撈回來,牢牢圈進懷里。「帳都結清了,你哪還有得算?」
「不管,就是要算!太不公平,功勞是我的耶,祖父哪來的使用權,不告而取謂之竊。邵家的榮華富貴、官運亨通,怎麼可以用女人去交換?」她氣得一張小臉通紅。
「他是邵家的大家長,有權力決定這些。」
「啊啊啊——」她尖叫氣惱。
他笑道︰「別氣,不過是一千兩而已。」
「一千兩『黃金』,怎麼會是而已?」折合白銀十萬兩耶,她嫗嫗搜搜積積攢攢多年,也不過存下一萬多兩,偏偏轉眼又成泡影,唉……她的八字肯定缺金。
「千兩黃金換得邵家這個大後盾,有什麼不好?」
「我有你依靠就夠了,干麼還要大後盾?」她還想讓母親依靠呢。
她只要依靠他嗎?這話他喜歡,迫不及待地親上她的臉,還沒下床的兩人又翻上了床,親吻從臉頰延伸到鼻子、唇舌,慢慢地往下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