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老爺爺,」她將錢塞到老人手心,「先讓自己填飽肚子,給自己買件厚一點的衣服,然後……別再流浪了,去找警察先生,讓他們給你安排個地方住。」
「小泵娘,我不能收你那麼多錢!」
齊雅菲朝他綻放一抹花也似的微笑,紅艷的唇邊漾著若隱若現的酒窩,然後她提起行李迅速轉身的跑掉。
這就是齊雅菲,一個不是最漂亮、不是最會念書,但一定是最善良、心腸最軟的二十四歲女孩。
為了怕老人追上她,齊雅菲狠狠的跑上好一陣子後才停下腳步,將行李隨手一丟,便按著胸口猛烈的喘起氣來。
好不容易將紊亂的氣息調穩,她無意識的張望四周。看著全然陌生的環境,一種害怕的感覺陡然浮上心頭。
她眨眨眼再看看,很快地便確定了一件事——她,迷路了。
她所站的這條街黑漆漆的,除了一些招牌燈和偶爾經過的車輛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在凌晨一點多的此時,對于她這個從來不曾這麼晚還在外面晃的乖寶寶而言,委實有些恐怖。
又愣了會兒,腦袋逐漸恢復運轉,齊雅菲趕緊蹲下來,打開行李,從袋里的某個角落翻到一張巴掌大的紙條。
還好沒有不見!
她放心的吁了口氣,沒關系,有地址一切好辦,她只要招輛計程車,請司機把她送到紙上的地址,一切就搞定了。
將行李拖到路邊,正準備叫車時,一個不妙的感覺飄入她的小腦袋瓜。
她三兩下翻出皮夾檢視一番,然後差點沒被嚇得跌坐在地上,她……她的皮夾里只剩下二十四塊錢!
罷才那個老人實在太可憐,她的同情心在瞬間泛濫,一個不小心便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他,連車錢都忘了留……
完蛋了!她真的完蛋了!
齊雅菲從小就怕黑,要她繼續待在這個烏漆抹黑又靜悄悄的街上,實在是種酷刑。
懊惱之余,她不得不替自己想想辦法。
猶豫許久,她終于顧不得什麼好意思不好意思,會不會吵到人家睡覺等禮貌性的問題,下定決心,用手機撥著紙條上黎媽媽留給她的電話號碼。
這個黎大哥,小時候他也曾經教過她九九乘法,有這麼點淵源,他應該不會對她的冒失太生氣才對。
電話嘟嘟嘟地響了十多聲之後,一個喑啞的男聲接起電話,聲音里夾了明顯的不耐煩。
「誰啊?」
她怯生生地道︰「您好,不好意思,我……我是齊雅菲……」
「你打錯了,我不認識你。」
在齊雅菲尚未成功的將準備好的台詞一古腦說出,對方已經干淨利落的切斷電話。
這個人怎麼這樣?雖然時間是晚了點,但她又不是故意的,對方至少應該讓她把話說完吧,怎麼可以就這樣殘忍的把電話掛掉呢?
哼……而且竟然還說不認識他!
小時候她幫忙爸爸揉完饅頭,蒸好後總是不忘拿幾顆送去給他解饞填肚子呢,他居然完全把她這個好心的人忘光光,好可惡哦。
平常看黎媽媽是個笑呵呵的老好人,沒想到她兒子——那個小時候便常常酷著一張臉,高中以後就沒繼續留在高雄念書的黎震,長大以後,竟然還是那麼沒人性。
嗚,可是,她真的不想一個人窩在這里過夜……
蹦起勇氣,她再撥一次。
「喂,三更半夜了,你到底想怎樣?」這次更猛,他根本是一拿起電話便破口大罵。「我就說我不認識你了,你還拼命打電話吵我睡覺?或許你覺得很好玩,但我明天還要上班,還要跟一大堆數字和客戶奮斗,你要是無聊,拜托你找別人鬧去,行不行?」
——電話再度被切斷。
什麼跟什麼啊?
齊雅菲愣愣的握著手機,先是眉心緊蹙,繼而又不爽的挑起一邊的眉。
別看她平常對老人、流浪狗這些社會中可憐的弱勢極有耐性,但她可不是個毫無個性的爛泥巴,遇上不講理的人,她也是會生氣的。
再說,她現在又累又餓又怕的,火氣當然會比平時更大一點。
沒有考慮多久,她決定跟那個姓黎的耗上了。再撥一次。
這次,電話一被接起,不等他說話,她軟甜的嗓音已經先發制人的開口,「喂,黎先生,你不認識我才怪,我們小時候是鄰居,而且黎媽媽明明說她已經跟你講好了,我到台北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你,你怎麼那麼過分,連掛我兩次電話啊?實在是太沒禮貌了吧?」
黎震平時脾氣再怎麼大,對人不至于失去基本的禮數,但實在是……
他很重睡眠,任何人敢在他需要補眠的時間挖醒他,那個人絕對會倒大霉。
被她這麼一吼,雖然嬌細的聲音一點威力也沒有,但至少勾起了黎震的記憶力……昨天晚上母親的確打電話來跟他提過這回事——齊大叔的女兒齊雅菲要來投靠他,而且母親的先斬後奏讓他連半點反駁都沒有。
想起這個,睡眼惺忪的他心頭不舒服的情緒更為高漲。
「我沒禮貌?你怎麼不看看現在幾點了?凌晨一點多了,難道你還指望我眼巴巴地坐在客廳等你的電話嗎?」
他一邊陰側惻的反擊,一邊從被窩里坐起身,「說我沒禮貌,我看你才是真的不懂禮數,這麼晚了,你不會先隨便找家旅館棲身,有什麼事都等明天再說嗎?就非要把人家從熟睡中吵醒,你才高興?」
齊雅菲氣得怒火在心中亂竄,她最恨人家冤枉她。
「我才不是像你說的那麼惡劣。」
「事實擺在眼前還敢狡辯?既然敢只身到台北來撈錢,就不要總想賴著別人……」
可以想像在電話那頭的黎震眼神有多麼不屑。
「喂,黎震,你的嘴巴真的很毒哦,我要不是身上只剩二十四塊,走投無路了,我會故意在這麼晚的時候吵你嗎?我本來也打算搭車到你家附近,找地方休息一下再去找你的,但我真的沒錢,我有什麼辦法?」
她的說詞並沒有引起黎震的半點愧疚。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打從心底就覺得她惡劣,覺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甚至于,他潛意識里根本就不想善待她,最好她夠聰明,能听出自己有多麼不受歡迎,然後自動自發離他遠遠地,不要想來煩他,害他還要傷透腦筋,想辦法把她給攆走。
「要到台北來發展竟然一毛錢都不帶,你是存心賴上我了是不是?我警告你,即使有我媽在背後給你撐腰,你也休想佔我的便宜!」
「你……你……你……」
雖說怒氣在齊雅菲心頭翻騰,但她的口才畢竟比不上黎震使慣了的牙尖嘴利,你了半天,她才勉強繼續將自己的憤怒以適當的語言表達出來。
「你……你如果不想管我就說一聲,不要在那里一直放臭屁,即使隔了那麼長的電話線,我都可以聞到你的嘴有多臭。」
「哼。」黎震冷哼一聲,「算你還有點智商,我的確是很不想管你。」
他直接而冷漠的回應,讓齊雅菲原本對他的期望完全幻滅。
她糾著心口,簡直是欲哭無淚,「虧黎媽媽還說什麼你會很熱心款待我,我看黎媽媽根本不知道她遠在台北的兒子原來這麼沒人性!沒關系,你不想管我就算了,我自己會打算,我就不相信我沒辦法把自己安頓好。」
听她提起母親,黎震的理智馬上恢復一大半。
把她趕走的確是很簡單,但是老媽那里,可就很難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