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這世上除了說謊以外,還有許多事是流星所擅長的。但從外表上,怕是誰也看不出來。
「別搞壞了我的寶貝名片,否則我不饒你!」
黑色的鴨舌帽下是一頭短發,有點睡覺時翻動過度的那種挑逗型的翹翹卷卷,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搞什麼燙染。帽檐下露出的大部分臉孔都泛著一種健康的紅潤,汗水淋灕的,若真化過了妝,一定慘不忍睹。黑衣加破破爛爛的牛仔褲,手上的一只表卻是令人咋舌的復雜和講究,還有皮帶上垂掛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機械工具--
鱉異!太詭異了!
尤其是出現在一個氣氛陰沉的會議室,被一群西裝筆挺的男士瞪著瞧。
若不是那過分合身的裝扮強調了火辣辣的身段,還真會對此人的性別大大地起問號!
「真是伍叔推薦的?」祈佼帝把名片前前後後地反復看,那東西與其說是名片,不如說是一個薄片型的怪異裝置,閃著字幕,還不時發出聲響。
「的確是,這還是伍叔親手交給我的。」其中一個男人點了點頭。
名片上頭的照片,也的確是這個大眼楮的年輕女孩沒錯,尤其是眼中那道挑釁的光芒,就連一張小小的照片也能捕捉到。
祈佼帝坐在為首的座位上,英挺而嚴肅,眼神慎重地打量流星。
「妳說妳手下有人可以混進『天冠』的年度聚會?」
「沒問題,我旗下有個年輕的退休警員,和『天冠』一個廚師很熟識,來去都很容易。」流星輕輕松松地回答。
「妳計畫要如何取得帳戶內的資料?」一個高高瘦瘦、一臉書生狀的男人間道。
「直接進入他們的計算機主機。」流星說。
「妳的人有多懂計算機?」第四個人問。「『天冠』的人一定會有密碼、會有防火牆……」
「我們有專人以無線電從外頭指揮,臥底的人照章行事就成了!」說得像是家常便飯,喝杯開水般的平淡無奇。
幾個男人交頭接耳了一番,不時朝流星丟來一個半懷疑、半忖度的眼光,終于,祈佼帝靠向椅背。
「我們自然不該以貌取人,」他的話溫吞卻相當直接,「有伍叔的話作保,我們姑且一試吧!流星?」
流星一挑眉,沒被加「小姐」兩字,夠瞧得起她了!她呀,越不拖拖拉拉打屁的人,她越能忍受。
「怎麼樣?」
「事成了才付五十萬,否則分文不取,這可是妳說的?」
「沒錯。」
「那麼,」祈佼帝站起身來,把名片遞還給她。「我們等著听好消息了。」
流星笑了,哈哈哈的一點也沒有女人味,自信又頑皮。
又有好日子可過了!接案子對她而言是人生最大樂事。錢呢,全交給爺爺主持的流浪人之家。
當然,打死她也不會告訴任何客戶,「一星征信保全」就她這麼「一顆星」,上山下海,全她一個人包辦了!什麼數十位專業人員的堅強陣容,咳咳,劇情需要,小小的加料一下啦!
這世上,哪還有什麼勾當是她流星干不出來的呢?!
沒事就大睡,有事更是要先昏睡一天一夜,是流星的慣例。
在爺爺的收容所里,她有一小間放了個上下鋪鐵床的「家」。但當她隔天終于睡飽了,翻了個身,心滿意足地伸懶腰時,敏銳的感官立刻察覺到,通常被她當作「儲藏間」丟滿東西的下鋪,有人正坐在那里!
「報上名來!我槍可是上了膛的。」她叫道,全身上下都繃緊了,蓄勢待發。這人呼吸聲太輕,不是爺爺。怎麼搞的,門明明上了鎖!
「還要用槍,真野蠻。」一個又低又深厚的聲音慢吞吞地回答。「流爺還說妳是不按牌理出牌的呢,用槍多老套,廣告不實!」
流星瞇起那雙大眼,一顆頭倒吊著探入下鋪,定楮一瞧。
老天!誰才是野蠻人呀?
那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坐在床邊的地上,頭卻可以踫上她的了。長發過肩,比她的還亂,右眼皮上一道疤,不知當時是誰縫合的,比不縫還糟。眉毛濃得快連在一起,下顎的胡子起碼五天沒刮了,一身的黑衣,不曉得怎麼著,完全掩不住全身一塊一塊的肌肉,那雙腿,搞不好比她整個人還長……這個龐然大物,怎麼擠進房門的?!
最教她想咬舌自盡的,是自己居然沒听到撬鎖聲!她一世英名今天全毀了!
「你是哪里來的怪物?」她毫不客氣地問。
「小不點,當真不記得我了?」他嘆息一聲。
小不點?小不點?!
難道……
「你是……爺爺收養的那個小扒手?」
他噗哧一笑。「我好象從來就沒有真的『小』過吧?不錯,妳的蕭雨哥哥回來了!」
不能不倏然一驚啊!多少年了?七年?八年?還是更久?模模糊糊的,有個亂七八糟的記憶--還以為是上輩子的一個夢哩!她這麼貪睡,作過的夢比做過的事還多,誰分得出真假呀?
「你是總統或菩薩,我都不管,我管你的是,你闖進來他媽的找死啊?」
「嘖嘖,一點也沒有變,那張嘴比妳身上的破布還髒!」蕭雨一臉的有趣,「多了歲數,怎麼只是學了更多髒話?」
「姓蕭的!再不說清楚,我放槍了!」她果真亮出了家伙,還晃了一晃,教他看清的確上了膛。
他驀地伸手,攫住槍管一扭,流星手下握不住,但左腳一踢,她靈巧地翻下床,就順著他乎的力道,右膝在那瞬間,已飛到他鼻梁前。
他輕笑,縮頭挺腰,她還沒搞清楚重力原理是怎麼運作的,已被他用一個不太自然的角度拉倒在地,他只半翻身,就將她整個人壓在身下。
「你這個猩猩,金剛,怪物,豬頭,綠巨人浩克!」
流星被擺平了,可是生平第一次,被個男人硬生生地壓住,內髒一定都扁了啦!
「……畜……畜牲……雜種……」氣被擠光了,罵人也沒了氣勢,他沒真的弄痛她,只是要把她定得死死的。還真成功哪!她一向驚人的雙峰大概平掉了……那可從來不給男人踫的!殺他千刀萬刀萬萬刀……
「再罵,我會封口的。」
就這樣輕言細語幾個宇,馬上見效,她的嘴巴一下子變成一條線。她從沒被吻過哪--這輩子絕對、絕對不讓任何一個活人踫她的嘴!
他媽的,苦練了多少年的身手,怎麼可能被莫名其妙地制伏?在她宰了他之前,一定要叫他再慢動作示範一次,她非研究個清楚不可!
他卻是一動也不動,干什麼?她瞪著那雙亮得幾乎不是黑色的眼楮,離自己的不過一寸的距離,好可怕,像要看透人似的。
不敢開口,真恨!用眼楮表達了殺氧--你天殺的究竟想干什麼?
「流爺找我回來的,說妳需要個伴。」
「伴?」她試探著擠出了一個字,看他沒有什麼可怕的動作,再繼續,「什麼伴?誰要伴了?爺爺瘋了不成?」咬牙切齒的。他的胸膛一定得壓住她的嗎?
「伴就是伴,公私不分,日夜相守,一輩子的,就叫伴。」
啥?要她死啊?要一個人黏著她?那不是生不如死?!
「爺爺才不會這樣整我!」雖然听起來像是那個老頑童會出的餿主意……不可能!爺爺不可能想害死她!
「妳自己去問他。不過我欠他的,一言既出,他騎馬來追我也不會出爾反爾。」
什……什麼?她是在作惡夢嗎?一定是的!睡死了,不小心作的大惡夢。昨天才接下天大的好差事,準備睡一天就要上工去也,從哪里殺出這個變態巨人,硬要跟她當連體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