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事忙好了,陸落就回到了聞府。
顏浧除了營地,就是照看他們的鎮臺,不參與聞府的糾紛。
陸落天天和柏兮傍在一起,吃喝完畢就打坐,而後睡覺。
陸落也不要丫鬟服侍,夜裡睡覺的時候,她睡在裡間,柏兮睡在外間,不倫不類的,甚至有點荒誕。
丫鬟們幾乎不踏入他們的院子,很多事都是柏兮和陸落自己做,包括打掃屋子。
這就有點像回到了山上。
二月初十那天,夜風有點和煦,陸落突然打了個噴嚏,對柏兮道:“好像要開始了。”
柏兮頷首,依舊打坐,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陸落就喊了丫鬟:“你想個法子,送幾罈好酒去車馬房,把那羣車伕和小子都灌醉。”
丫鬟不解。
陸落擺擺手:“快去吧。”
丫鬟道是。
第二天,起牀之後,陸落和柏兮去看了桑林珠和伲昔格爾,還有水長寧,人全不見了。
石庭也不在。
“挺好的,一網打盡!”陸落道。
“意料之中。若是不一網打盡,你就真應該高看她幾眼。”柏兮道,言語中對陳璇的手段充滿了鄙夷。
家裡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所有人都失蹤了之後,後院的那株藤蔓也不見了。
陸落和柏兮也就順着痕跡,出了城。
出城之後,馬車先往東邊而去,越過了高道,走上狹窄坑窪的小路。
陸落坐在車裡,片刻的功夫就丟出一道黃符,這是她和柏兮畫好的。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柏兮又回到了原地,然後換到了西邊,從西邊再出發,依舊下了官道走小路。
這次,柏兮沒有再折回來,陸落也坐穩了,不再丟黃符。
遠處的田埂,小麥露出青湛湛的苗,一叢叢的,綠得泛出墨色,阡陌間有農夫的身影。
陽光明媚的初春,農田裡人影不少,一路過去,馬車兩次陷入泥坑裡,掙扎半天才能起來。
這一走就是兩個時辰,直到晌午,明晃晃的日頭掛在頭頂,陸落和柏兮纔到了一處莊落。
莊子門口沒有人,栽種了很多的草,草茂盛無比,葉子卻是發黑。
陸落刺破了指尖,讓柏兮喝一滴她的血。
而後,他們倆下車,進了莊子。
“落落,看蟲子。”柏兮饒有興趣看着那些草飄動起來,蟲子往他們身上撞。
柏兮燃氣一道符咒,那些蟲子頓時落地,變成了焦屍。
柏兮撇撇嘴,心想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別賣弄,先把自己的實力交底。”陸落低聲提醒他。
那些蟲子靠近陸落,立馬像被燙了似的,迫不及待退出去,不敢再上前。
於是,陸落就一路很順暢進了莊子。
莊子裡更安靜,一共三四十戶人家,門口連只狗也沒有,聲息全無。
柏兮突然低聲對陸落道:“我感覺有冷風。”
“很正常,你喝了我的血,要不然你不會有任何感覺。”陸落回答。
柏兮頷首。
他和陸落一樣,觀察這莊子的四周,平靜無異常。
而後,他們到達了莊子上的祠堂。
祠堂供奉着全莊子的祖宗排位,是整個農莊最高大巍峨的屋子,祠堂門口一株百年槐樹,虯枝蜿蜒的樹冠上,已經蓋了層稀薄的嫩葉。
樹冠幾乎遮住了半塊場地。
祠堂的地勢比較高,修了兩段臺階。
陳璇站着最高的臺階處,她身後跟着兩個人,冷漠看着陸落。
和上次相比,陳璇更老了,她的頭髮已經變成了灰白色,面容蒼白如雪。
“陸五娘,你送死來得倒是很快!”陳璇道,她的聲音低沉暗啞,不高不低,入耳卻莫名有點震撼。
陸落停住了腳步。
自從陸落踏入莊子,陳璇就知道了,她非常吃驚。
她以爲陸落至少要一兩天甚至幾天之後才能找到她,不成想只隔了幾個時辰,陸落就到了。
陸落來得太快,讓陳璇心中沒底。
饒是沒了底氣,陳璇仍是一副倨傲高深的模樣,立在門口。
她身後跟着兩個人,一個是老者,穿着苗人的衣裳,另一個則是伲昔格爾。
陳璇派薛瀾和石庭進入聞家,分了兩個打算。
她想要薛瀾把陸落引出來,然後親手殺了陸落;爲了防止萬一,陸落逃回去,石庭再黃雀在後。
可她沒想到,陸落身負龍蠱。
一計不成,犧牲了一個傀儡,陳璇立馬改變了主意。
她知道石庭殺陸落是不可能的,但是陸落身邊高手如雲,把這些人全部弄到陳璇身邊,陳璇再將他們做成傀儡,對付陸落的勝算就大了很多。
陳璇是打算弄好了之後,再去找陸落。
沒想到,陸落自己來了。
只有陸落死了,陳璇才能回到京師,繼續進行她的理想,她必須要殺死陸落。
所以,薛瀾一死,陳璇的目標就是聞府那些人,包括柏兮。
可柏兮對陸落寸步不離,石庭沒機會下手。
陳璇修養一個月,終於恢復了,她再次出手。
“我不是來送死的,我是來送終的。”陸落道,“璇娘,我會幫你找到平靜!”
陳璇很快速瞥了眼四周。
她已經佈下了草降。
草降是苗疆的降術中,看似最無用實則最強悍的降術,它不像其他的降術那麼容易佈下,因爲它講究很多。
第一考究施降者的能耐,沒有過硬的本事,下不了草降;第二需要用材輔助。
苗疆的草降需要用到一種藤蔓,它叫做“結玉含”,山海經中有記載,相傳是玉石的精魄所化的種子,異香無比。
玉石肯定種不出藤,這“結玉含”到底什麼來歷,也說不清楚,苗疆幾千年的大祭司和長老,見過的人不多。
偏偏陳璇知曉。
她會下草降。
“幫我?”陳璇的笑聲冷而鋒銳,“你先幫幫自己去吧!”
說着,她揮起那條殘留的胳膊,準備先把陸落拿下的時候,倏然背後伸出一條胳膊,用一塊布緊緊捂住了她的口鼻。
陳璇大驚,下意識吸了口氣,又涼又辣的氣味,就鑽到了她的口鼻之中。
等她再想掙扎時,身上已經沒了力氣。
陳璇翻白眼之前,垂死掙扎,想要將草降發力,不成想她自以爲威力無比的草降,居然像死了一樣沉寂,毫無動靜。
而已經被她下降的巫師伲昔格爾,正是偷襲她的人。
陳璇不知自己又哪裡疏忽了,那不甘心的眼皮,終究緩緩沉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