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怎麼做,你才能好過一點?”妮娜無助的問,心裡像是長滿了雜草。
她想要平靜,想要心安,只陪在他身邊,像過往這十八年一樣。
可是看着他日漸消瘦,再無笑顏,總是從噩夢中驚醒,她無法做到不擔心。
一直都知道他有過去。
他這麼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沒有戀人。
她什麼都想過,可她不想面對。
在他成爲她的男人那一天,她就告訴了自己,這是自己的選擇,終生不悔。
哪怕他是利用自己。
哪怕有一天自己會被背叛。
哪怕有一天他會回到他原有的生活中。
她也不想留下遺憾。
她以爲這一生便是這般度過,周遊世界,兩人攜手,無憂無慮。
可意外來臨時,她才發現,她想的太簡單了。
她身邊的這個男人,是別人的丈夫,也是別人的爸爸。
原來他不帶着女兒,不是害怕保護不好危險,不是想要全心全意的陪着她,而是……他無法面對虧欠了兒子,還偏愛女兒。
一個人,會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妮娜認爲不會。
若是足夠愛第一個,就不會愛上第二個。
可是,這世間總有特例。
比如凱諾。
他失憶了,忘了自己是誰。
即使他想要爲愛情堅守忠貞,在那樣的情況下,既要保命,又揹負任務,除了接受她的愛,他根本沒有選擇。
時間久了,別說是個人,便是冷血動物,也會有情。
妮娜難過的看着顧盛,並不是擔心他會離開。
十年前沒有離開,現在他也不可能離開,她只擔心他什麼時候才能從無盡的愧疚總走出來。
他的腿斷了一條,雖然沒截肢,卻再也沒有知覺。
他的左臂也成了擺設,手指想動一動都難。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可她沒辦法去責怨他的兒子不肯見他。
換做是她,連不計較都做不到,又有什麼資格去強求他的兒子原諒他。
“凱諾……”妮娜嗚咽着低喚,無助極了。
一個多月了,他總是這樣,不說話,不笑,像個行屍走肉一般。
她看着這樣的他,實在太難受了。
他就像是一下子入了暮年,快要離開這個世上一樣,令人心生悲涼絕望。
顧盛慢慢睜開眼睛,擡起右手爲妮娜擦眼淚。
他說:“別哭了,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我能爲你做什麼嗎?”妮娜淚流不止,“只要我能做的,什麼我都願意。”
“不用的,誰也幫不了我,”顧盛握着妮娜的手,溫聲安慰她,“你別擔心,我會好好活着。你也別害怕,我會好起來的。只是辛苦你了,要照顧我這個半殘廢的人。”
“我不許你這樣說,”妮娜生氣的看着顧盛,“你完全能夠照顧自己,也能陪着我,並不會給我添麻煩。現在科技那麼發達,很方便的,你不可以自暴自棄。”
顧盛扯開話題,笑道:“妮娜,你的中文越來越好了。”
妮娜不上當,冷聲道:“本來就好,可不是跟你學的。”
顧盛微笑着,靜默片刻,輕輕拍了拍妮娜的手背,“去吃飯吧,昕昕肯定很難過,我聽見她哭了。”
妮娜也聽見了,只是她顧不上女兒。
女兒是她生的,她不可能不愛,只是相比之下,她更愛身邊這個男人。
父親曾說她,這樣愛一個男人,容易輸得很慘。
她當然知道,但她沒怕過。
從小父親就告訴她,怕是沒有用的,卻一直在害怕她愛錯一個人。
在愛的最初,誰又能知道愛的是對的人,還是錯的人?
至少到現在爲止,她都沒有愛錯人。
哪怕是他的原配,知道他這些年的經歷,也不會認爲愛錯人。
她們愛的是一個大英雄,愛的無怨無悔。
院子裡,唐昕趴在唐爺的肩上,哭的幾乎上不來氣。
她不知道怎麼了,謹遇哥哥好像不喜歡她了,都沒有對她笑。
明明她先抱了許許姐姐啊!
明明許許姐姐還是那麼喜歡她的。
爲什麼謹遇哥哥不喜歡她了呢?
她都很乖的不喊謹遇哥哥了,哥哥爲什麼就是不喜歡她了呢?
“昕昕,怎麼哭了?”妮娜下樓來,將唐昕從唐爺懷裡抱過來,“跟姑姑說說好不好?”
唐昕抽泣着,嗚咽着,抹着眼淚,平復了好大一會兒才哭訴起來:“謹遇哥哥不喜歡我了,他不理我了,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妮娜姑姑,是不是我長大了,不可愛了?妮娜姑姑,長大一點都不好,我好難過,我不想長大了。”
妮娜一直都知道女兒特別喜歡一個大哥哥,因爲抱着人家的腿不丟,唐爺沒辦法,還將人請到住處陪女兒。
唐乾之所以成爲唐爺的徒弟,也是因爲這個大哥哥的原因。
她曾好奇,想要見一面,但是一直沒機會,唐爺又說沒必要打擾人家,別暴露了她和唐昕的關係。
那時她沒多想,覺得是沒必要見,卻是沒想到,這個大哥哥會是女兒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他長得很像他爸爸,所以女兒纔會那麼喜歡他吧。
軟聲細語的哄好了唐昕,大家去吃晚飯,氣氛看起來挺平和的,各自卻都有心事。
簡希默默的吃飯,心裡很不自在。
自從到了寧城,經常跟許許在一起,她以爲自己的社恐已經好了。
這頓晚飯卻讓她再次體驗到了,什麼叫做一刻都不想多待。
十分的壓抑!
哪怕他們每個人都在笑,她都心悶的出不來氣。
和家人在一起時,她怕他們過於關心她不愛說話,也會想要逃。
好像只有和許許他們在一起,她才能真正的感到舒心自在。
她說話,他們就很捧場。
她不說話,他們也不會過於關注她。
她很難過,難過的想哭,像是回到了當初,特別無助的時候。
吃着吃着飯,她眼淚掉下來,被唐乾給看見了,把唐乾給嚇壞了。
“是辣着了嗎?”唐乾趕緊拿餐巾紙。
簡希點頭,擦了擦眼淚,藉口想去洗手間。
她並不知道洗手間在哪裡,唐爺看着簡希面前的餐盤,根本沒有一樣食物的辣的,便讓唐乾帶簡希去。
兩人離席後,唐爺嘆了口氣,有種悵然席捲心頭。
他的徒弟,也會離他而去了。
他終將與孤獨爲伍,看似高高在上無所不能,實則滿身淒涼,心無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