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哭完之後,也沒說什麼了,只執拗地堅持要去給他兒送斷頭飯。
她眼睛腫得厲害,鼻音很重,聲音也幾乎嘶啞,“我知道朝廷是准許家人在行刑之前見一面的,我沒別的要求了,就這一個,我一定要見他,給他吃飽,讓他不至於當個餓死鬼。”
她從眼縫裡看着姬淑慎,眼淚又掉下來,“你也是有兒女的人,應該理解當母親的,在所有人眼裡他是大奸大惡之徒,但在我眼裡,他永遠都是那個小小軟軟的娃娃,沒有變過的。”
姬淑慎沉默半晌,“母親知道行刑之前的最後一面是怎麼見的嗎?是在刑場上,您確定要去看着他被腰斬?”
老夫人整個人顫抖着,“你去求北冥王妃,我去大牢裡見他。”
嘉儀撲哧一聲,“說得多稀鬆平常啊?求宋惜惜,宋惜惜就該答應啊?”
姬淑慎道:“求不了,這事王妃說了也不算,是皇上要斬他的,甚至監斬的人也不是王妃。”
老夫人從牙縫裡迸出一句話,“刑場…….我也去,我不能讓他餓着肚子走。”
王清如說:“母親,餓不着的,行刑之前大牢會給他準備豐盛的飯菜,還有酒。”
“不一樣。”老夫人執拗地道。
姬淑慎便沒說什麼了,莫蘭筠拉着嘉儀就往外走去,讓她們一家人自己商量着吧,別繼續這樣鬧就行。
行刑那日,天清氣爽。
立秋已過,穿街過巷的風也帶了秋的威凜。
文帝朝至今,便不曾有過腰斬的犯人,所以如今腰斬兩人,引得滿城百姓爭相去看。
有些人不知道腰斬與殺頭的區別,自有人會解釋。
腰斬是將犯人攔腰砍斷,人不會立刻死去,雙目能視,腦子也有意識,能看到自己的身子被分成兩段,也能感知劇烈的痛楚。
這對犯人而言,是極爲痛苦和恐懼的。
姬淑慎與王清如攙扶着老夫人也在混在百姓裡,耳邊全部都是這種議論。
有些議論甚至是帶着興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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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墨軍餉,臨陣脫逃,這不僅僅是國中碩鼠,還差點斷送了將士們浴血奮戰收回來的疆土,簡直罪大惡極。
宋惜惜今日帶着京衛維持秩序,監斬的是大理寺少卿陳以,犯人還沒押上來,刑臺四周已經拉了繩索,禁止百姓近距離看。
安排好之後,宋惜惜也看見老夫人和姬淑慎她們了。
姬淑慎上前去,道:“宋大人,我家婆母說想給犯人送飯,話別,可以嗎?”
宋惜惜瞧了一眼站都站不穩的老夫人,道:“允許的,但老人家受得住嗎?”
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朝宋惜惜噗通跪下,哭着道:“王妃,他知道錯了,王妃替他求求情吧,求求王妃了。”
宋惜惜蹙眉,轉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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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麼多義憤填膺的老百姓面前爲王彪求情,還跪下了,多招眼啊,非得上趕着招人嫌嗎?
看到宋惜惜不搭理離開,老夫人都哭不出眼淚來了,被兒媳和女兒攙扶着起來,歪歪斜斜地靠在她們的身邊,氣都幾乎喘不上來了。
人羣中一陣轟動,姬淑慎擡眸看去,只見大理寺的人運送着王彪和顧青舞的囚車到了。
老夫人一看到王彪這模樣,頓時心如刀絞,痛得全身都使不上力氣,只喃喃地喊了句,“我兒啊……”
她們擠在了前排,宋惜惜過去跟陳以說了兩句,陳以朝人羣中看了一眼,然後微微點頭。
宋惜惜叫畢銘去跟姬淑慎傳句話,說等犯人被押送上刑臺之後,可以上來看最後一面,也可以准許餵食。
但是,希望她們跟隨上刑臺去,免得老夫人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皇上如今給姬淑慎賜了宅子,雖然他們之後也買得起,但皇上賜的便是不一樣,日後賢哥兒,語姐兒都不至於受人白眼,被人瞧不起。
王彪被押送上刑臺的時候,嚇得幾乎暈死過去,屁滾尿流,渾身臭不當。
顧青舞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她之前覺得自己也不怕死了,在牢裡什麼都想通了,自己選擇的路,那就坦然承受後果。
可做了再多的心理準備,到了這一刻,看着劊子手擱在肩膀上發着森寒的大刀,她還是嚇得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