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就姊姊,干麼加上唐二丫?」
「哦,三妹妹就三妹妹,干啥換成唐三丫?」
唐明月的舌頭打結了,雖然有預感衛世子花落三妹妹閨房,可是塵埃落定那一刻,她的心還是很難受,口中喚的三妹妹不知不覺就成了唐三丫,反正私底下怎麼說都無妨,沒想到成了習慣,連出了院子都改不了「唐三丫」。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當唐二丫,就不應該期望我當唐三丫。」雖然覺得這位二姊姊憨憨的挺可愛的,但她可不會無條件的縱容,無規矩不成方圓,凡事當然都有界線。抿了抿嘴,唐明月委委屈屈的道︰「知道了,你不是唐三丫。」
「你最好記住,若你不想听到唐二丫,你的嘴巴就不要出現唐三丫。」
「好啦好啦。」
唐寧月甩開唐明月,越過她,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你穿成這樣上哪兒?」唐明月可沒忘了自個兒為何一路追出來,趕緊邁開腳步緊追在後。
「你又不是我娘,你管得太多了吧。」
「親事定下來了,你就應該待在房里繡嫁衣,成日往外跑,這像什麼話。」
唐寧月斜睨了她一眼,「你別告訴我,你準備自個兒繡嫁衣?」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她只是最後給上一針就好了。
唐寧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心的提醒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學不來,你就別管人家的閑事,一個不小心可是會將自個兒坑了。」
唐明月覺得好郁悶,親事搶不過人家,嘴皮子也耍不過人家。
「我趕著出門,不陪二姊姊聊了。」唐寧月已經看見馬車停在二門前面,趕緊小跑步上馬車,可惜她沒有如願甩掉唐明月,唐明月速度很快,一把推開夏丹,緊接著爬上馬車,接著是反應機靈的白芷,最後留下夏丹一臉懵然的站在馬車邊。
唐寧月覺得今日不太順心,「二姊姊想干啥?」
「我要跟著你。」
「你跟著我干啥?待會兒連夏丹都要回來。」大理寺又不是什麼令人舒服的地方,夏丹寧可待在對面的茶樓等她,也不願意跟進去,她索性讓夏丹直接跟著馬車回來。其實她覺得夏丹根本不必跟著出門,可是娘親有令,夏丹必須看著她走進大理寺,因此不想跟著出門也不行。
唐明月明顯不相信,堅持道︰「我要跟你去。」
唐寧月沒有時間耗在這兒,示意夏丹趕緊上馬車,她們必須出門了。
「你干麼穿成這個樣子?」唐明月想到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
「我要去的地方只能穿成這個樣子。」
「這是為何?」
「待會兒你不就知道了。」唐寧月懶得跟個憨貨說太多,因為憨貨往往會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她決定將這樣的差事丟給夏丹。
唐明月還想再問,白芷反應機靈的輕扯她的衣袖,瞥了夏丹一眼。三小姐不見得會老實回答小姐,但是夏丹不同,主子有問題,當奴才的敢隱瞞嗎?
唐明月很快就接收到訊息,閉上嘴巴,只是一雙眼楮緊刖著唐寧月。
馬車很快就到了大理寺外面,唐寧月俐落的下了馬車,唐明月緊跟在後,見到大理寺,不由得怔住了。
「你這個樣子最好不要進大理寺。」唐寧月絕不承認自個兒在挑釁,唐明月不換男裝,也不易容,今日走進大理寺,明日有關她的閑言閑語就會滿天飛。
唐明月還不至于搞不清楚狀況,但也不肯輕易放開,「你來大理寺干啥?」
「若是好奇,你可以去對面的茶樓等我,花點銀子請夏丹喝茶吃點心,夏丹會仔仔細細向你解答。」揮了揮手,唐寧月隨即大步走進大理寺。
唐明月伸長脖子探了探,實在太好奇了,轉頭對著已經下了馬車的夏丹和白芷說︰「走,我們去對面茶樓等三妹妹。」
最近見多了充滿崇拜的星星眼,唐寧月已經可以無動于衷了,可是唐明月實在太熱情了,兩眼亮晶晶不夠,還要撲上來握住她的雙手,掙月兌了幾次都甩不掉。
「這是干啥?」唐寧月唇角一抽。
「我都听說了,三妹妹在教畫工畫人像,真是厲害了!」
「應該說是素描,不只是人像。」
「這個不重要,大理寺的人見了你都要喊一聲先生,這太不可思議了!」
「這確實很不可思議,二姊姊能不能先放開我?」唐寧月實在吃不消,一開始瞧不上她的二姊姊變成迷妹,落差太大了。
唐明月一臉靦腆的松開手,結結巴巴的道︰「那個,三妹妹,我能不能跟你學素描?」
唐寧月先是一怔,接著歪著腦袋瓜瞅著她,「你剛剛說什麼?」
「我听說了,那個太神奇了,見到畫像如見其人,比銅鏡還清楚。」提起此事,唐明月忍不住委屈的撇嘴,「我娘太小氣了,教她買個琉璃鏡給我,她說太貴了,所以長那麼大了,我從來沒搞清楚自個兒會不會太黑。」
根據唐寧月的了解,銅鏡的清晰度要看材質和拋光水平,如今的銅鏡鏡面以水銀覆蓋,打磨拋光後,透光情況與玻璃無異,照人很清晰,基本上沒有色差。不過水銀會揮發,一段時間就會露出銅面,需要再次打磨,因此有磨鏡匠走街串巷打磨鏡面。總之,這已經足以顛覆她上一世的認知了。
唐寧月清了清嗓子,婉轉的道︰「你就是學會素描也只能畫別人,沒法子畫自個兒,還有,你臉上的表情就是能分毫不差畫下來,也無法從畫像看出你的膚色是黑的還是白的。」
唐明月回想夏丹的形容,炭筆畫出來的畫像可以看出此人的喜怒哀樂,但看不出膚色是黑是白,不由得嘿嘿一笑,「好像是這樣子。」
「大理寺畫工學素描是為了更正確地畫出歹徒,方便快速抓住犯人,你又沒這方面的需要,干啥學素描?」
「我就是想學。」
頓了一下,唐寧月故作無奈的道︰「好吧,我會請求衛世子,允許你換上男裝跟著畫工們一起學習素描。」
唐明月瞪大眼楮,「我跟大理寺的畫工一起學素描?」
「對啊,除了教大理寺的畫工素描,我還要幫鈺哥兒上課,陪晟哥兒玩樂,另外要練字、作畫……哎呀!我要做的事太多了。」鈺哥兒太聰明了,爹不願意他小小年紀就引起關注,不敢送去學堂,可是爹太忙了,偶爾加個課沒關系,但是每日上課就不行了,教書的差事當然就落在她頭上。
「你要幫鈺哥兒上課?」唐明月突然覺得三妹妹離自個兒越來越遠。
「不過是啟蒙,我還應付得來。」
「你真是很厲害,我自個兒都還在啟蒙。」她對讀書一向沒有耐性,《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讀了好幾年,如今偶爾拿出來翻閱,還覺得它們很陌生,為此,娘總是笑罵她還在啟蒙。
唐寧月連忙捂住嘴巴,差一點沒忍住笑出來,這位二姊姊也太實在了,不過說真格的,還挺可愛的。
「若想學素描,真的只能去大理寺嗎?」
「二姊姊不來大理寺,我就沒法子教二姊姊素描。」
「我真的很喜歡畫畫,這是我唯一的長處。」唐明月說得可憐巴巴。
聞言,唐寧月不由得心軟,「要不,我先幫二姊姊畫一張畫像,二姊姊看過之後,覺得有興趣,我們再來討論學素描的問題。」
唐明月歡喜的拍手道︰「好啊好啊。」
「你得等我有空哦。」
「這是當然,三妹妹何時能幫我作畫,派人到文華院知會一聲,我會好好梳妝打扮準備好。」
唇角抽了抽,唐寧月很想說不必好好梳妝打扮,因為她在乎的是臉,畫像當然著重臉部,其他部分只會輕描淡寫,弄得再花枝招展也沒用啊。
「三妹妹想必肚子餓了唄,今日我請客。」唐明月很海派的拍了拍胸口,「三妹妹想吃什麼盡管吃,我管飽。」
唐寧月連忙搖頭,千萬不要,萬一不滿意她的畫像,會不會教她將吃下去的東西全部吐出來?
可是唐明月很堅持,覺得她不出點血,很難表達她的謝意,兩人你來我往,沒法子,最後各退一步,唐寧月選了旁邊一家小食肆,好吃又不貴。
她們剛剛坐下,一個滿面胡須的中年男子就跟著走進來,選了角落的座位。
唐明月忙著問伙計有什麼招牌菜,唐寧月的注意力則飄向那個中年男子,不過並非因為他出現得有些唐突,而是她記得這個人。
雖然他每次都會改變造型,可是無論如何變換,都瞞不過她的眼楮。她善于丹青,觀察力一流,怎麼可能認不出來呢?最重要的是,他剛剛也在茶樓,這會兒跟著她們來到這兒,是在跟蹤她們嗎?
衛洵的親事定下來之後,蕭晴心頭總是有著揮之不去的不安,好像她遺漏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可是她在外面辦事的人至今沒有消息,她也只能耐著性子。
一轉眼半個月就過去了,何總管終于遞消息進來了,于是她匆匆忙忙趕到名下的胭脂鋪子,見她在外面辦事的人——陳四。
「你說唐家三小姐怎麼了?」蕭晴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陳四的目標應該是衛洵,為何這會兒扯上唐三小姐?
「唐三小姐每隔三日會扮成男子去大理寺。」
「這是什麼意思?」
「原本小的是跟蹤世子爺,見到世子爺難得殷勤的陪一位公子去吃飯,便留意對方身分,後來見對方上了毅勇伯府的馬車,猜想應該是毅勇伯府的某一位公子。那日因為驚動世子爺,小的不敢再跟蹤世子爺,直接守在大理寺外面,發現毅勇伯府這位公子每隔三日去一趟大理寺,通常待上一兩個時辰,可是除了第一日,並未見到世子爺陪在身邊。」
雖然陳四說了一大串還未進入主題,可是蕭晴听明白了。
「你何時發現這位毅勇伯府的公子是三小姐假扮的?」
「昨日唐二小姐跟著一起去大理寺,唐二小姐沒有換裝,不方便進大理寺,只能去對面的茶樓等唐三小姐,後來小的向茶樓的伙計打听,方才確定她的身分。等唐三小姐離開大理寺跟唐二小姐會合,隨後他們去了旁邊的小食肆,小的從她們的對話當中得知唐三小姐的身分。」
蕭晴微蹙著眉,「唐三小姐扮成男兒身去大理寺干什麼?」
「小的試著尋關系找人打听,可是大理寺的口風很緊,小的查不出來。」
「唐三小姐去大理寺肯定跟衛洵有關。」
陳四就是因為清楚這一點,趕緊跑來傳送消息,以免主子怪他辦事不力,盯著世子爺有半個月了,竟然什麼都沒發現。
「若想查清楚唐三小姐為何去大理寺,可能需要一點時間。」
「不必了。」
愣怔了下,陳四遲疑的道︰「小的覺得只要盯著唐三小姐,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我說不必了,我另外有安排。」
「是,夫人。」
「你也不必再盯著世子爺了。」
「嗄?」
「我說不必再盯著世子爺了。」蕭晴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可以走了。」
陳四感覺到主子怒氣往上升騰,連忙垂手告辭。
沒有閑雜人了,蕭晴的怒氣終于爆發,手一揮,甩落茶幾上的茶盞,匡啷一聲,碎了一地。
「真是太可惡了,竟敢耍我!」蕭晴已經認清楚一件事——早在訂親之前,衛洵就認識唐三小姐,說不定衛洵一開始想要娶的人就是唐三小姐,可是她不但沒發現,還自以為是的想法子讓唐三小姐月兌穎而出。
「夫人何必生那麼大的氣呢?他們早就認識又如何?將來唐三小姐嫁進靖安侯府,還不是由著夫人拿捏。」季嬤嬤連忙安撫道。
「我為何要成全他?」她被迫嫁給自個兒不喜歡的男人,他憑什麼娶自個兒喜歡的女人?
「老奴以為,世子爺就是娶了心儀的女子,以後的日子是好是壞還不是要看夫人的意思。」季嬤嬤覺得主子沒必要在這種小事上計較,其實世子爺只要求皇上賜婚,難道還不能輕而易舉娶到心儀的女子嗎?可是世子爺對外還是一切交由夫人作主,這已經是對夫人的敬重了。
「我不管,我絕不會教他稱心如意,他怎麼敢耍我呢?」這是對她的羞辱,蕭晴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季嬤嬤張開嘴巴,半晌,還是咽下嘴邊的話,化成一聲嘆息。
不知何時開始,母子之間只能互相算計,只是世子爺一向不計較,夫人獨自樂得算計來算計去。原本世子爺的親事也應該如此,沒想到世子爺不再坐視夫人算計,卻又教夫人察覺,這事也不知道如何收場。
第八章 教導素描畫技(2)
「小偷,別跑!」
唐寧月卯起勁的往前跑,轉彎鑽進巷弄,沒一會兒又轉彎進入另外一個巷弄,轉來轉去,最後將自個兒陷在死胡同,這下子糟糕了,躲哪兒去呢?
怎麼辦?唐寧月心急如焚,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勾住她的腰,接著往上一跳,落在牆頭,然後下一刻又躍下地,隨即閃入樹叢後面。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她連求救念頭都還沒生出來,就听見紛亂的腳步聲隔著一道牆傳來,緊接著響起的是男子的聲音。
「人怎麼不見了?」
「這都是你的錯,听見小偷就嚇到了。」
「你不也一樣嗎?還以為她發現我們了。」
「人跑了,這不就是發現我們嗎?」
「若不停下來,我們就追上了。」
「這會兒說這些有什麼用,人跑去哪兒了?這可是死胡同,能躲哪兒去?」
「難道學老鼠打地洞嗎?」
「切,你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話,她拿什麼打地洞?」
「要不你說說看,人怎麼會不見呢?」
「我看啊,這應該是遇到好心人,躲進人家家里了。」
「怎麼辦?我們進去搜嗎?」
「你傻了唄,誰會讓你進去搜?還是說,你想偷偷模模進去搜?你就不怕人家正等著我們,直接送我們進牢房嗎?」
「這麼說,今日算了嗎?」
「不算了還能如何?走了唄。」
隨之響起的是腳步聲,由近而遠,直到周遭重回寧靜,唐寧月終于有心思關注身邊的人,不過她已經不緊張了,因為她感覺到熟悉的氣息了。
「你很幸運,遇到兩個不聰明的『小偷』。」
唐寧月抬起頭看著衛洵,「你應該夸我機靈,我還知道想法子甩掉他們。」
「是,你很機靈,只是沒搞清楚方向,鑽進死胡同,若不是我來得及時,你就教他們逮著了。」衛洵這會兒還有一點後怕,若非瞥見她,察覺情況不對,緊跟上來,她根本逃不掉。
唐寧月尷尬的一笑,「我只想甩掉他們。」
「你對京城不熟,應該就近找一間鋪子鑽進去,再托鋪子的伙計去大理寺向我求救,鋪子的掌櫃一定會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