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一直一直陪著我,不管發生任何事,都堅定地陪在我身邊。」
真的受委屈了?肯定還是個重大到難以承受的委屈。
漫漫嘆道︰「別一直一直,要一世一世,一生一生,亙古恆今,光是堅定陪伴不夠,還要心如蒲草,意似磐石,永世不移。」
她盜用他的話,然後他被甜笑了,彷佛所有委屈全在這此刻雲散煙消。
「說到做到?」藍殷問。
「說到做到,這是承諾也是誓言。」
「打勾勾!」他幼稚地伸出小指。
「好,打勾勾。」
壓在心頭的那口氣疏通了,她說的對,今天說不通,明天再講,直線進不了球,就曲線相救,他一定可以找到辦法。
藍殷將她打橫抱起,放到床上,除去鞋子,月兌掉外衣,他鑽進她的被窩里,並且讓自己成為她的「被窩」,長手長腳的他把她緊緊圈進懷里。
從現在開始,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誰都不能同他相爭,誰敢親覦他的漫漫,虎頭釧伺候!
「明天滿府上下都曉得你鑽我的床了。」漫漫取笑。
「這樣最好。」把名分定下,旁人就不能拿他做筏子。
「無媒苟合,神醫名聲大損。」
「誰敢到你面前說嘴,我裁掉他的舌頭。」
「這麼暴力?」
「對,就要這麼暴力!」
「要不,換個溫柔點的法子,蟾賒粉怎樣?」
藍殷終于被逗得哈哈大笑,波地,往她臉上香一口。「蠍子汁也行,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你不要太善良。」
「喜歡月復黑姑娘嗎?我可以為你改改。」
「我喜歡什麼,你就改什麼嗎?」
「對啊,你喜歡什麼樣的,溫柔多情的、香辣刺激的、清高冰潔的?」
他趴過身看她,好像真的在思考似的。「不要溫柔多情、香辣刺激,我就喜歡你這樣的,不要改變。」
「我就知道自己是獨一無二。」
「對,會讓人愛到天荒地老的獨一無二!輪到你說說喜歡怎麼樣的?我也能為你改。」
「我喜歡不放棄的藍殷,喜歡有理想有目標、願意為自己努力的藍殷,喜歡快樂開朗的藍殷,你已經改了,六年前就改成我喜歡的模樣。」
誰說甜言蜜語是男人的專屬權利,女人出口更無敵。
彎了眉,彎下兔子眼,他俯抱緊她,用力汲取她的馨香。他太喜歡她了,喜歡到不想放手,不願放手 這個晚上,從不對兄長索取的藍殷進入藍敘的房間里,他要——挾恩求報。
相信人與人之間有緣分這件事嗎?
漫漫是相信的,遇見藍殷的時候相信過一次,遇見趙暉時又信了一次。
那種莫名出現的熟悉、親切、歡喜,讓她感覺彷佛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們就應該認識,應該結為莫逆。
藍殷說奪嫡之戰,號角聲已經悄然升起。
目前浮上台面的是前面幾個皇子,但趙暉不在競爭行列,因為他的存在感太低,直到那場戰爭,百姓才突然發現,原來皇帝膝下還有個皇子名叫趙暉。
漫漫問︰「為什麼?他不夠優秀嗎?」
藍殷說︰「他的生母身分太低。」
「他不是掛在皇後娘娘名下?」
「對,但皇後娘娘也生了大皇子,多數人把四皇子當成大皇子的助力,卻不認為他有一爭的可能性。」
即使他打了場以少勝多的戰役,即使他是第一個被封王的皇子,大家仍不認為他具有角逐江山的能力。
很奇怪吧,趙陽那種人呼聲那麼高,立下戰功的趙暉卻默默無聞?漫漫想不透,于是藍殷為她解惑。
他說——皇上希望趙暉低調。
好奇怪的要求,哪個父親不希望孩子有出息?何況是天底下最尊貴的父親,莫非他的後宮也有一個、兩個……無數個江氏?
「你是薛夕漫?平海夕漫漫?」趙暉好奇地看她,百看不膩般,從她一進門目光就沒有轉移過。
「對,娘說懷我時經常背這首詩。」
木落雁南渡,北風江上寒,我家襄水曲,遙隔楚雲端,鄉淚客中盡,估帆天際看,迷津欲有問,平海夕漫漫。
這首詩又證明了一次,證明羅嬙不是她的親生母親,那個被迫離開蒼狼山、遙隔家鄉千萬里的女子才是。
四皇子府不大更談不上奢華,听說和三皇子府一比,可以直接用簡陋來形容。
當然羅,金元賭坊賺得碑滿盆溢,趙陽富得流油,而立善賭坊賺的銀子全部拿去開善堂,四皇子府拿啥跟人家比?
但是漫漫喜歡這里,這里布置得很溫馨,處處透露著女主人的細致。
她屈膝問安。
「別來這套,阿殷可不跟我這麼玩的,往後你直接喊我一聲暉哥吧。」趙暉平易近人,大手一揮,讓人送上食盒。
四皇子府最有名的是點心,四皇子妃善廚,做出來的點心連皇帝都贊不絕口,每回趙暉挨罵,其他皇子們就會揶揄他「快回去拿點心來孝敬父皇」。
沒錯,皇帝看不上這個兒子,卻挺喜歡他媳婦——至少在外人眼中是這麼認定的。
漫漫淺笑應和。「暉哥。」
見她落落大方,趙暉便自來熟了。「快坐,我有事想問你。」
漫漫依言坐下,藍殷給她倒茶,點心挑過一遍,把漫漫喜歡的往她跟前擺。
趙暉瞄一眼他的殷勤,淺淺笑著,這家伙還沒對誰這樣細致過呢。
小時候藍殷橫沖直撞,像肚子里塞了爆竹般到處點火,長大後性子倒是對誰都笑盈盈的,親切溫和、大方圓融,就連旁人挑釁也不輕易回頂。
就如藍殷外祖父說的——一副商人嘴臉,沒有半點文人風骨。他終于學會戴面具過日子。
但熟知藍殷的趙暉明白,覆蓋在親切表皮底下的是冷漠疏離,他永遠帶著戒心,從不輕易相信,也不與人交付真心。
能夠成為藍殷的朋友,趙暉可是花了大把心力,所以這個薛夕漫相當不簡單呢,竟能在短短時間內入了藍殷的心。
「阿殷真的失憶了?那段時間都是你在照顧他。」
趙暉的態度讓漫漫放下心,不是天底下的皇室貴族都是拿鼻孔看人的。「談不上照顧,他只是記不得過去,卻沒有受太重的傷,生活瑣事都能自己打理。」
「真想知道阿殷失憶是什麼樣子?煩人不?」
「煩人不至于,但有點黏人。」
「黏人?太匪夷所思了,講幾件來听听?」
嘴上說著,眼底打量著,趙暉對這個小姑娘有很大的好感,她的眼神干淨清澈,似是帶著悲天憫人的良善,她的音調略微低沉,口氣委婉,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漫漫形容著藍殷的所言所行,沒有用浮夸的字句,卻輕易教人窺見她欣賞他、喜歡他——打從心底。
「後來呢,阿殷怎麼逞英雄了?」
「他把王志成狠打一頓,那可是縣太爺的獨生子啊,就不怕人家公報私仇、上門尋釁?
當時我都開始設想,要不要先把木柳兄妹送到外婆家,免得人家上門復仇時措手不及,幸好老天垂憐,縣太爺貪污被抓,王家被抄了……」
趙暉听得興致盎然,欲罷不能,直到王志成的故事結束,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漫漫,又東拉西扯說上一段後,道︰「漫漫,暉哥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嫂子生下老三後,身子一直沒好利索,你能不能幫你嫂子看看?」
「當然可以。」
漫漫隨侍從離開後,趙暉斜睨藍殷,帶著股打量意味。「其實從頭到尾你都沒有失憶,對不?」
趙暉是什麼人,自己那點兒伎倆怎能瞞得過在後宮長大的他?
「對。」藍殷從實招來。
哈,他就說嘛,餞別酒才剛喝過,有重大任務、約定好三年不見的兩人,怎會才兩個月功夫又在京城踫面。
「為什麼要裝失憶?」
「記不記得那年我想盡辦法要見靈童一面?」
「記得,也不曉得發什麼瘋,把銀子全都花光了,還來找我借。好不容易排上號,興沖沖地見到人了,竟然掀了人家的場子,得罪一大票信眾,回來後二話不說把自己關在屋里誰都不見。所以呢?」
「什麼靈童,她就是漫漫。」
藍殷開說了,說那年初遇,說她的當頭棒喝,說再見面時的激動,他說︰「我非要弄清楚她為什麼會找到我,對我說那些話?」
「弄清楚了嗎?」
「弄清楚了。」
「怎麼一回事?」藍殷笑而不答。
「不能說?不想說?」
當然不能說,重生的事太詭異,他要當成秘密來保守。
「有差別嗎?別問這個,趙奎到底找到沒?」藍殷心急吶,如果能早點找到,鎮國公府就不必付出大代價把人釣出來。
他不反對皇上釣人,但拿他當餌就有些過了。
如果皇上直接找他談,藍殷定然當場拒絕,可皇帝找的是他親爹。藍繼懷是誰啊?是死忠的保皇黨,他不介意自己死沒死,卻把皇上的命看得比天大。
「找不到,我懷疑他會易容。」
趙奎確實有本事,不但把燕王府打造成銅牆鐵壁,連封地也治理得滴水不漏,十幾年前燕王封地曾經發生過瘟疫,朝廷竟然是在疫情撲滅後才曉得這件事情。
多可怕啊,那等同于在大趙底下又切割出一個小國,里面的事半點都傳不到朝廷耳里,里面的官員只听命于趙奎,只對趙奎忠心耿耿,倘若趙奎有心造反,就怕得等到兵臨城下朝廷才會覺。
有這樣一顆鐵疙瘩在,皇帝怎能安心?
但趙奎一天不離開封地,皇上便拿他莫可奈何,所以才會有「郁姜」之計。
也因為漫漫插手,藍殷臨時變更計劃,派流霧等人前往燕王封地探,是陰錯陽差再加上老天爺給的幸運,讓他們發現燕王早已經離開封地。
這下子皇帝緊張了,還能不動起來?于是當年的趙奎留下的人一個個被看管,所有人都在等待他自投羅網。
「父皇的龍椅早已坐穩,朝廷固若金湯,他再蹦睫也改變不了什麼,我不懂他哪來的自信相信自己能夠改朝換代。」趙暉嘆道。
朝廷不穩,遭罪的永遠是百姓。
「明知不可為卻還要做到底,是野心太大還是不夠聰明?」藍殷冷笑。
「你出趙奎和安家是什麼關系了嗎?」
藍殷一笑,這個真要感激傅雲留下的冊子,否則他永遠不會往那個方向想。「和趙奎有關系的不是安侯爺。」
「是誰?」
「再等等吧,很快就會知道答案,既然皇上不想讓你插手,你就靜處閑看,當你的太平皇子。」
「父皇把我想得太脆弱,我可以應付的。」趙暉輕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父皇把那個位置留給別人,讓旁人去招搖顯擺,將所有的風險全幫他擋了,對他的要求只有平安順遂、好好長大。
他一直是听話的,但有志難伸讓趙暉痛苦萬分,直到和藍殷成為朋友,直到從他身上學會,人生可以分成兩個部分——台面上和台面下。
和吳國的戰爭沒錢沒糧,滿朝文武官員沒人願意去送死,然後他和藍殷兩個初生之犢冒出頭了。
他自願請戰,父皇氣到吐血,但所有官員都看著呢,你自己的兒子不能送死,卻要叫別人去死,太說不過去了吧。
萬分為難之下,父皇終于點了頭。
他沒死,反倒立下大功勞,但是封王之後……什麼都沒有,他依然是最不出眾、最不受皇帝待見的皇子。
不過藍殷出線了,暗地里,他從飛虎衛一員變成飛虎衛的頭子,明里他成為七品小官,父皇在做兩手準備,打算把他培養成第二個鎮國公,對自己一世效忠。
「皇上不是把你想得太脆弱,而是損失不起你,當年的失誤讓他失去你母親,皇上不會再犯同樣錯誤。」
「早晚我必須獨當一面。」
「我把『白靈』的話轉送給你——沒有本事的人,無權指揮方向。既然皇上不願意你出頭,你現在能做的是蓄存實力,待他日一鳴驚人,一飛沖天。」
「行!別說教,我知道了。」趙暉拍拍藍殷肩膀,他很高興這一路上有這個好朋友相伴而行。「知道趙陽最近做的事嗎?」
「插手戶部侍郎的職缺?」藍殷問。
「對,父皇有什麼表示?」
戶部侍郎價十萬,此事是藍殷捅到皇上跟前的,若不及時阻止,就怕趙陽食髓知味,從此賣官富家了。
「皇上砸爛一塊上好的端硯,本以為會把趙陽召進宮里狠訓一頓,沒想到之後沒有半點動靜。」
「父皇越是安靜,他下場會越慘烈。」
「沒錯,皇上性格隱忍,行事有度,非要方方面面考慮周全才會動手。」若非如此豈能容得燕王多年。「有件事想問你。」
「你說。」
「你可知道燕王封地里有一座蒼狼山?」
「有嗎?我幫你,怎會突然想到這個?」
藍殷看著趙暉,在慎重考慮過後,將諾族之事娓娓道來。
第九章 再度被下毒(1)
就這樣,她被江氏打包送進三皇子府?漫漫無言。
今天藍殷不在家,他跟著國公爺還有藍敘進宮。
剛能下地行走,立馬跑到皇帝跟前刷存在感?外頭的人肯定要認為國公爺心急魯莽,但漫漫是清楚的,最近朝廷有事,需要父子三人齊心效力。
對于丈夫領兒子進宮,江氏樂觀其成,過去幾年她作夢都希望兒子能夠站起來,希望丈夫為兒子請封世子,如今見丈夫這般積極,心中自然歡喜。
她終于願意相信,藍殷確實對爵位不感興趣,因此對自己听信娘家之言派人截殺藍殷一事感到微微的愧疚,尤其午夜夢回,吳珊入夢,常常讓她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人都擅長自圓其說,原諒自己,因此她想︰若沒有這場劫殺,藍殷怎能偶遇薛夕漫,那麼兒子可能終生都站不起來。
所以不是她的費心計劃,而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她不過是順應天道,讓所有事重回注定。
是的,她的兒子本就該立于高堂,本就該出類拔萃,受人景仰。
只是對薛夕漫……看著遠去的馬車,江氏在一聲長嘆之後仰望天空,嘴唇微動,悄悄地念了句佛號。
她不願意的,但身為江家女兒該以孝為天,該顧全家族大局,何況是薛夕漫主動走到自己面前,若非如此哪有後來的事。
不是她的錯,不是她心狠,更不是她恩將仇報,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要怪?薛夕漫就怪自己的命不好吧。
坐在馬車里,漫漫心底忐忑,藍家男人都不在,趙陽恰恰在這時候派人來請她進府看診?
她不知道趙陽在想什麼,更不確定會踫到什麼狀況,只能做足準備——模模荷包,但願這一路能夠平安。
在連串的嘆息聲後,她進入三皇子府。
趙陽親自出門迎接,笑得滿臉生花,何德何能吶,堂堂的三皇子呢。
漫漫無語,滿頭黑線。
不久,一群環肥燕瘦、爭妍斗艷的女人在她面前一字排開,但讓人意外的是——趙陽竟然坐到漫漫身邊,陪著她幫嬌妻美妾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