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求娶(上) 第7頁

「……」臭小子,你娘被人欺負了,懂嗎!

潤哥兒當然不懂,因為兩個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涌都瞞著孩子呢,就連適才楚雄臨走前惡言惡語地撂話,也是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的。

第5章(2)

柳惠娘倒了杯溫水,壓下胃里的不舒服,待緩過氣後,才有空閑打量這家喜來客棧。

她叫來店小二,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們母子住的是上房,听到房錢她驚得咋舌,京城房錢真是貴得嚇死人,便趕忙說了離開的打算。

店小二卻告訴她,楚雄已經付清了房錢,而且一次就付了一個月。

柳惠娘在心底把楚雄罵到臭頭,想離開,但一想到這房錢已經付了,不住等於白白送錢給人家,況且她和兒子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還沒個方向,若先有個住的地方,確實較安心。

大不了待找到了相公,再把房錢還給他。

「知道了。」她說。

既然決定先住下,便吩咐店小二送洗澡水和吃食來,母子兩人需要洗去風塵,填飽肚子。

見店小二還杵著沒走,似乎還有話說。

「有事?」

「夫人,夫妻嘛,有什麼事好好說。」

柳惠娘愣了下,突然恍悟,店小二把楚雄當成她相公了。

她正要否認,卻又立即想到當時自己是被楚雄當眾扛過來的,這時候解釋,恐怕生出其他閑話,只好暫時忍下。

「多謝小哥。」

她笑咪咪地應付,把店小二瞞騙過去,待熱水和吃食送來後,她和兒子洗了個澡,身上弄得乾乾淨淨,又趕緊吃個飽,最後倒頭睡一覺,醒來時,已是下午。

柳惠娘帶著兒子出了客棧,請店小二幫忙叫了輛馬車,去城中晃晃,並打听丈夫的下落。

相公在信中說過,他借住在友人家中苦讀,定期與人探討時論。這位友人姓巴,住在南大街的卑子胡同。

她讓車夫載他們母子去城南,車夫見他們母子兩人似是外地來的,不免就多聊了些。

「每年進京趕考的考生們大多住在城西或城南一帶,剛進京的學子為了省銀子,大多會先挑選城南附近,花費便宜。」

「麻煩您了,咱們母子人生地不熟,若有個人帶路,便能省下不少事。」

「哪兒的話,等您相公高中,您和小少爺就可以享清福了。」

柳惠娘客氣地道謝。「借您吉言。」

城南的卑子胡同是一條狹窄的巷子,民居也較破舊,附近鄰居發現有馬車進來,皆好奇地張望。

柳惠娘牽著潤哥兒下車,請車夫等一等。

她走上前詢問。「老翁,請問這附近可有姓巴的人家?」

「有啊。」老翁指了一處最里頭的屋子。「就是那家。」

柳惠娘听了心喜,連忙道謝,牽著兒子去巴家門口叫門。

敲了半天,無人應門,柳惠娘心想,該不會正巧出門去了?

這時隔壁打開門,一名大嬸走了出來。

「你找誰呀?」

「這位嬸子,請問這家人可在?」

大嬸仔細打量她,見她雖然衣衫舊,卻乾淨清爽,又帶了個可愛的兒子,對她有好感,便溫聲道︰「你是巴家的誰呀?」

听到巴家,柳惠娘心喜,應該是這里沒錯了。

「實不相瞞,我們母子是來找我家相公的,相公就借住在巴家。」

「巴家早就搬走了,這戶人家已經有一年沒住人了。」

柳惠娘愣住。「怎麼會?」

「我就住在隔壁,這家以前倒是曾經住了一位姓巴的人家,但沒幾個月就搬走了,已經搬走一年多了呢。」

「他們搬去哪了?」

大嬸搖頭。「這我就不知了。」柳惠娘心中一沈。

一年多……可相公在信中並未提及搬家一事。

這時又有幾名鄰居出來,對他們母子探頭探腦,柳惠娘便又上前打听,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這戶人家已經空屋許久,也無人知曉後來搬去何處。

卑子胡同里住的人家都較貧窮,即便有應考的公子來住也是短期的。她又打听相公的事,更是沒人听過有姓吳的公子在這兒出沒。

問不到結果,柳惠娘只好牽著兒子走回車旁。

車夫也知曉了結果,見她失望,便建議道︰「夫人,要不然我載您去明儒大街那兒問問?」

「明儒大街?」

「那兒有許多書鋪和茶樓,進京的考生常在那兒聚會,說不定去那兒能打听到您的相公。」

柳惠娘听了又生出希望,點頭道︰「那就煩勞您了。」

「好咧!」

車夫載著母子兩人前往明儒大街,如車夫所言,這條街上果然有不少書鋪,還賣許多筆墨紙硯及扇子,走在路上的便有不少書生打扮的文人。

柳惠娘下了車,和車夫約好時間、地點後,便牽著兒子徒步逛街。

他們在大街上逛了許久,一家一家地問,累了就在路邊小攤子叫兩碗餛飩解餓。潤哥兒畢竟還小,逛了一個時辰後就累了,她便帶兒子去茶樓休憩,又向掌櫃的打听。直到下午車夫來接他們時,都一無所獲。

「進京的考生多,一時問不到也是有的,不如夫人明天再來問。」

柳惠娘心想也是,兒子一上馬車,就趴在她腿上睡著了,她便讓車夫載他們回客棧安歇。

一連三日,柳惠娘都出去找人打听無果,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棧。

客棧掌櫃過來招呼,知道她的情況,便熱心道︰「這樣好了,遇到來往客人,我便讓夥計去打听,說不定機會會大一點。」

柳惠娘听了感動,忙道謝。「有勞掌櫃費心了,咱們母子感激不盡。」

「好說,小事一樁。」

待柳惠娘母子上樓後,掌櫃丟話給夥計。「看好門,有事叫我。」說完轉身掀開門簾,朝里屋走去。

里頭一名男子正在飲酒,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楚雄。

掌櫃的不請自坐,拿起酒壺,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她每日天亮,用過早膳,就帶著兒子尋夫,你不幫幫?」

楚雄手中的酒杯一頓,抬眼看了劉文昭一眼,冷哼。「找不到才好,找不到才能死心。」

劉文昭與楚雄是好兄弟,別人以為這家客棧是他開的,其實幕後東家是楚雄。當初楚雄把柳惠娘母子帶到客棧里,就立即宣誓主權。

「她是爺的女人。」

劉文昭認識楚雄這麼久,還沒見過他對哪個女人露出如此明確的佔有慾,又見楚雄咄咄逼人地盯住他,立即舉手宣誓。

「放心,兄弟妻,不可戲,小弟會保護好嫂子。」

「嫂子」兩字果然讓楚雄笑得露出一排牙,劉文昭接著捅了一句。「不知嫂子那兒子的爹是誰?」看起來有四、五歲大的小子,絕不可能是楚雄的兒子。

楚雄收起笑,瞪人的目光殺氣騰騰。

劉文昭趕緊見好就收,立即召來夥計傳令下去。

一字號上房住的美婦人是老大的女人,是未來的大嫂,帶的孩子是小公子,要眾人好生伺候著。

喜來客棧看似是普通的客棧,其實從跑堂夥計到廚房下人或是掃地的,全都是混江湖的,楚雄是他們的老大,就連車夫高老七都是他們的人。

廚子趙強向來有話直說。「人家千里尋夫,相公還沒死呢,老大這是要給人做小?」

鐵三娘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問這話找死啊你,剁你的肉!」

劉文昭與楚雄繼續密談。

「老大,依我看,大嫂是安分的良家婦人,又帶著兒子,找不到那位,恐怕不會死心。」

楚雄手里轉著酒瓶,不說話。

「她若不死心,絕不肯跟你的,否則她也不會大老遠地跑來京城。你把人安置到客棧,不會就這麼看她每天找人吧?」

楚雄冷哼。「找不到,對她是最好的。」

劉文昭嘖嘖稱奇。「真沒想到,你會看上有夫之婦。」

「有丈夫又如何?她那個丈夫,有跟沒有是一樣的。」

「怎麼?老大知道她的丈夫在哪?」

楚雄抬頭看他一眼,並未否認。

有戲!

劉文昭與楚雄相識許久,知道他的脾性,他既然看上那女人,又大老遠把人家帶到);(城,就絕不可能放手,肯定另有他謀。

「你可別強搶婦女哪。」

楚雄嗤笑一聲。「爺要搶早搶了,還會等到現在?」

「說得是,唐爺可不是浪得虛名。」

楚雄本姓唐,本名唐雄。

楚雄切了聲。「你也不遑多讓,劉爺。」

兩人對視,皆仰天大笑。

柳惠娘對楚雄的看法,有一項是對的。

楚雄的確是個土匪,而且還是三年前盛名一時,在西北邊境一帶的黑山桿匪。三年前,楚雄秘密得知朝廷即將派兵剿匪,便帶著自己的人馬悄悄離開山寨。那時候劉文昭還不叫劉文昭,而是到了中原後,才用了這個名字。

整個喜來客棧的夥計全是當年追隨楚雄的手下,最後他們混入京城,頂了這家喜來客棧做生意,大夥兒總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地。而唐雄搭上了楚家商行,救了楚家大爺一命,就此成了楚家護衛,被楚家大爺賜家姓,成了楚雄。

對外,喜來客棧的掌櫃是劉文昭,但幕後東家是楚雄。

楚雄跟著楚家商隊走南闖北,與京城的劉文昭保持連絡,互通消息。

以前當山匪時,看上哪個女人,搶來就是,不過現在他們已經轉為良民,再不能行違法之事,劉文昭叫他別強搶良家婦女,也不過是打趣罷了。

「明日,你讓老七載她去東大街。」楚雄道。

劉文昭听了挑眉。「東大街?那兒可是文人才子最喜歡的地段。」

文人才子最喜歡什麼?附庸風雅。

附庸風雅的地點在哪?青樓。

面對劉文昭眼中的疑惑,楚雄不再賣關子,露出了痞笑。

「她想見的人,明日會去沐月樓。」

既然她想見那姓吳的,他就幫她一把,反正她遲早會知道。

只有見到了,她才會死心,才會知道她那個相公,可不如她想的那般好。

第6章(1)

高老七在客棧門前整理馬車,一名漢子上前,問他租車不?他擺擺手。

「有人租了。」

這人不死心,提高價碼。「我多出五兩。」

若是平常,高老七就應了,但今日不行,他身負老大交代的任務。

「你去租別輛車吧。」老大吩咐了,他得在這兒等著嫂子呢,就算多給他十兩也不行。

漢子被拒絕,心生不滿,冷聲威脅。

「爺今日有急事,若是你耽擱了爺的事,爺可不客氣了!」

高老七頓住,轉頭看他,見對方橫眉豎目,一手還模著腰刀,他立即陪笑。

「是、是,大爺請上車。」哈腰作揖地為對方掀起車簾。

漢子冷哼上了車,還沒坐下,一個拳頭就過來了。

馬車激烈晃動,車內還傳出嗯嗯哎哎的悶哼聲,有路人大嬸經過,瞪著搖晃的馬車唾罵。

「光天化日的,真不知檢點!」

馬車終於停止晃動,過了一會兒,漢子被踢出來,鼻青臉腫地趴在地上,吃了一嘴土,卻不敢抱怨,只是連滾帶爬地逃走,彷佛後頭有鬼在追。

高老七掀簾下車,目光凌厲,一身煞氣,那模樣跟土匪似的,直把周遭看熱鬧的路人給嚇得趕緊走人。

他松松筋骨。好久沒打人了,真是不夠過癮,若是過去的他,對方哪有命逃?他眼角余光瞥見熟悉的身影,柳惠娘母子正從客棧出來,立刻神情一改,換上老實的憨笑,迎上前去。

「柳娘子,早啊,今日去哪兒呀?」

柳惠娘進京後,坐的都是高老七的馬車,與他也算熟了,點頭笑道︰「高大哥早。」

「不敢不敢,稱大哥太抬舉我了,叫我老七就行。」讓嫂子稱哥?別!他可不想被老大揍。

柳惠娘朝他笑笑,欠了欠身,便牽著兒子從他身邊經過。

咦?咦?咦?

「柳娘子,馬車在這兒呢。」他言笑晏晏地提醒。

「不了,今日不坐馬車。」柳惠娘歉然一笑,繼續走著。

不坐馬車?難不成只在附近逛逛?高老七正納悶著,就見柳惠娘牽著兒子,直接走向較便宜的驢車。

高老七立即恍悟,趕忙沖上前攔人。

「哎哎哎——驢車顛簸,怎及得上馬車舒服呢?」

柳惠娘還是笑笑。「驢車較便宜。」

原來是為了省銀子。

高老七當機立斷。「今日半價!」

柳惠娘驚訝。「這……這怎麼行?」

「行!當然行!您也是老主顧了,這幾日多虧您照顧生意,小的也該感恩圖報不是?」若不是怕她起疑,不付銀子都行呀!

老七都說到這個分上了,柳惠娘也不好拒絕,心想京城居,大不易,也難怪他搶生意搶成這樣,倒為難他了。

見柳惠娘牽著兒子往回走,高老七暗暗松了口氣,伺候母子倆上車,他趕緊坐到前座,甩鞭子駕車。

「柳娘子今日想去哪兒?」

「依你看,今日去哪兒好?」

她人生地不熟,這幾日去城中轉轉,也多是听從高老七的意見。

高老七就等她這句,笑嘻嘻道︰「不如今日去東大街瞧瞧熱鬧,那兒有詩文會,會有許多文人來,說不定您要找的人也會過去瞧熱鬧。」

柳惠娘想想也好,便應允了。「那就麻煩您了,咱們去瞧瞧。」

「好咧!」高老七咧開笑,立即往東大街去。

昨晚劉文昭特地轉告他,老大吩咐今日一定要把他們母子帶往東大街的沐月樓。

一路上,高老七與柳惠娘閑聊著,順道幫她介紹京城里最繁華的東大街。

柳惠娘對東大街沒興趣,繁華代表「貴」,而且听高老七的介紹,那東大街似乎住著世家或官宦人家,她相公不過是個趕考的士子,不太可能會去那兒。

她不反對去東大街,不過就是抱著踫運氣的心態,說不定相公也會去那兒看熱鬧。若是一時找不到相公,她或許要找間屋子住下來,便順道向高老七打听租屋行情。

「柳娘子要問京城住處?你真是問對人了,我高老七對京城的租屋熟悉得很。」柳惠娘心喜,便將自己的需求說予他听,房子不用大,能容他們母子就行,不要太貴,但也希望地方安全。

「放心,我今日就出去打听,三日內,必有消息。」

「如此,便多謝了。」

「好說。」

兩人路上聊著,馬車走了兩刻,到了東大街。

這次的詩文會地點在沐月樓,除了京城有名的才子們都會到場,還听說去年許多新科進士們也會齊聚一堂。

柳惠娘是第一次來東大街,掀開車簾,她和兒子一起好奇看著熙來攘往的街道,見前頭擠滿了人,不禁好奇問︰「這里怎麼特別熱鬧?」

「前頭就是沐月樓,京城四大才子都會來,還能看到去年皇上欽點的前三名進士哩!」

說到沐月樓,高老七特地為柳娘子介紹一下。

沐月樓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高檔青樓,里頭的伎子賣藝不賣身,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美貌也是——等——的好,吸引京城文人才子常常來此處舉辦詩會,亦吸引來京參加春闈的舉人。

柳惠娘好奇地四處瞧瞧,別說百姓了,連攤販都來了,簡直跟過年一樣熱鬧。柳惠娘對什麼四大才子或皇上欽點的狀元、榜眼、探花沒興趣,她只想盡快找到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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