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偶爾會寂寞?」他在她的眼里可以清楚地看見。
她大方地點頭,「什麼樣的生活都會有缺陷,我們不能要求什麼事情都能稱心如意。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怎麼去看待,還有想不想改變。」
他以嶄新的眼光看著她,「那麼你是不想改變?」
「嗯,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我會羨慕嘉歆,可既然她是她,我是我,那麼我就不需要把自己變成她了。我比較像母親,而她呢,則比較像父親。」
她的表情告訴他她並沒有說謊,他一直以為有那麼漂亮又活潑的妹妹她會有壓力,但她好像適應良好,並沒有太過嫉妒和責怪上天的不公,他在她鬢邊印上一吻,溫柔地撫模她的長發,「我有些驚訝。」
「驚訝什麼?」她張大眼楮。
「很少有人會這麼看得開。」
「那是因為這是我的經驗之談,如果我一直陷在我不如她的自怨自艾里,既不會讓我比得上她,也不會讓自己更好過,所以干嗎不讓自己活得開心而自在呢?」
他忽然為她感覺難過,雖然她說得漫不經心,可這過程或者是她無數次的心痛與被忽視才得到的結論,他輕輕地擁緊她,仿佛這樣可以給她一些力量。
嘉顏也偎進他的懷里,享受他男性的擁抱所帶給她的溫暖和舒適,這懷抱好似可以為她擋去一切惡毒的言語和鄙視的眼光,就算她再不在乎,但有些事依然還是可以傷害到她。
「嘉顏,你不比嘉歆差。你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個體,她如火般熱情爛漫,但你也如水般和諧清澈,你不需要和她比較。」他的話深深地流進了她的心扉深處。
「臣碩,謝謝你。」她很小聲地溫柔嘆息,舒服地靠著他的胸膛,「我很高興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她的眼角微微濕潤,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他知道以前必定沒有人說過,不然她不會這麼感動。雖然不明白自己今晚為什麼會這麼感性,但由他來說這樣的話他一樣感覺喜悅。
「不過你也要有自己的交際,我覺得這個畫廊的計劃就很適合你。」他看過她在畫室里的畫,雖然那不是他所欣賞的風格,但知道她一定會有她自己的擁護者,她的畫風和她的人一樣恬淡、寧靜讓人覺得舒適而沒有壓力,與那些現代派沉重、夸張的畫風完全不同。
「可是我的畫風不屬于現代,銷路不會太好。」她很清楚自己的缺點,如同知道優點一樣的清楚,可她的固執讓她不願迎合當下的時尚。
「怕什麼,只要有人欣賞就好。」他以獨有的狂妄的口氣說。
她有的時候會想,如果自己同他一樣充滿自信與傲氣,那麼自己又會是怎麼樣的呢?可她永遠不會這樣,就像流水與高山的差別一樣明顯。
「而且這樣我媽她就會回國。」嘉顏想起畫廊一樣會感覺微微的興奮,「我們還可以為她開畫展。」
「對了,上次嘉歆婚禮也沒看見你母親,她在我們這個圈子里好像是個傳奇。」臣碩想起那些傳聞,「她很特立獨行。」
「你也知道她嗎?」她抬起不敢相信的臉直直地看著他。
「當然知道。」又在她臉頰上輕啄一下,「她當初毅然離開你父親也算是不小的新聞,畢竟他們看起來很恩愛。而且,她居然不要他一分錢,也一樣令人震驚。」
嘉顏的眼眸一黯,自然想起那段往事,當時嘉歆還小,可她卻記得很清楚,她自然地和他談起這些深埋在心底的話︰「父親有了外遇,就是他現在的太太。那個時候還是他的女秘書,這個故事有些老套,可對母親的打擊很大。如果你見過她就知道,她是那種受不了瑕疵的人。但她的確是個好太太,也是個好母親。她很熱愛生活,也非常認真地對待生活。所以父親的出軌給她的打擊很大,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到底是誰先提出的離婚,但我想應該是母親。她絕對不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也不給她自己第二次機會。」這些話她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可是看著他說心里話仿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那樣的人活得很辛苦,特別是對女人。」男人可以對自己苛刻一些,因為他比較理智,而女人是感情的動物,她們如果認了死理,最終受害的還是自己。
「對呀,的確是這樣。有的時候我也會怨恨母親,如果當時她不是那麼堅決,或者我們一家人還會在一起。她也不用熬得那麼辛苦。你知道嗎?」她抬頭看他,望進他專注的表情里,「她一離開,父親就帶我們去了意大利。剛到那里的日子很艱苦,母親要打好幾份工來養活我們,其余的時間她還要進行創作。我還記得那些求人賣畫的過程,許多畫商來了又走,有一段時間我們甚至付不出房租,如果不是房東太太可憐我們母女三個,真不知道我們會怎麼樣。」
他驚訝地看著她,難以想象他們居然會過得那麼辛苦。
然後她的眼里閃出笑意,因為回憶而閃光,他則迷失在她那純然的喜悅里,「你不知道,當第一副畫賣出去的時候母親有多高興。她帶著我和嘉歆上街去買冰淇淋,我們第一次去館子里吃飯,從那以後日子漸漸地好轉,後來我們還買了自己的房子。」
「你母親很令人欽佩,像她那樣的貴婦人居然可以忍受貧窮與辛苦,她是個不凡的人。」
「我也是這麼認為。但你不覺得她太固執了嗎?她離開自己的國家,只是因為這里有她痛苦的回憶,她不願意回國,咬牙撐過那些最困難的日子,只是為了不想被前夫看扁。她活得太累,她對自己的要求又太過嚴格。」嘉顏時常為母親感覺心疼,「我從懂事起,就希望可以為她分擔她的痛苦,但是她還是把自己逼得很緊。」她的表情非常悲傷。
「有些人可能和其他人不一樣,因為他們擁有他人無法比擬的才華,他們就會對自己要求太高。你母親大概就是這樣的人,而作為女性,她的壓力又比男性要多得多。」
「臣碩,你是這樣的人嗎?」她忽然問,才發現自己似乎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我?」他轉頭看著她,「你認為我是嗎?」
她理智地搖頭,「不,你不是。你對自己要求很高,但一定不會太高。你知道嗎,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擁有巨大能量、而且可以把這些能量運用自如的人。這樣的人最可怕,因為他們最大膽也最自信,他們不會忍受失敗,但又不滿足于成功。不過他們絕對不高估自己的能力,所以他們總是會得到最後的勝利。」
這一次他不止是驚訝,而是有著被人看透的窘迫,他用新奇的眼神凝視著她,「嘉顏,你簡直是個奇跡。」
他夸張的言語和他的表情讓她猝然臉紅,瞬間不知所措,無法回答他這突來的贊美。
她嬌羞的樣子很可愛,他忍不住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她立刻的、全然的回應讓他不由地感動,更加加深了他的吻。當嘉顏被他吻得頭腦漸漸發暈的時刻,她才發現他並不打算今晚離開,小小的喜悅在心扉里擴散,她更緊地擁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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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顏又發呆了。今天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正和她說話的編輯,他們在討論新書的封面與內頁的插畫,她抱歉地要求對方重復。開完會後,她忍不住責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