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梅一臉猶疑,直覺這個大哥哥怎麼什麼事都猜得出來?殊不知,這就是陸沄聰穎的地方——別人不說,就由他來問;他想知道的,沒有不得其解的道理!
「我、我的手太小,沒辦法一手抓太多的柴火,來不及添柴,大嬸他們就來不及做飯——」說到最後,她有點哽咽。
從小就被她爹娘直說太怕生的岳小梅,頭一回和陌生人說這麼多話。她還未到分辨樣貌的年紀,不知道陸沄的俊顏有種惑人的魅力,只知道眼前的大哥哥說話的聲音好好听,低低柔柔的,好像在安慰人似的。連日來積壓的委屈,就快被他溫暖的聲音給沖散了。
「我……我來不及添柴……又把大嬸替少爺準備的……補品……打翻了……」她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再做一次不就得了?」陸沄下意識伸出手,輕拭她頰上的淚水。心里突然驚詫了下,他向來不愛女人哭哭啼啼,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也知道他脾氣,從不做出惹惱他的舉動。可現下他卻對這小丫頭起了憐惜之心?大概是因為事情有一半是因他而起的吧,他想。
「大嬸很生氣……說要、要去跟總管說……叫老爺把我送走……」岳小梅哭到抽噎。「我不能走……爹要用這筆錢……替大哥娶媳婦兒,讓二個弟弟上學堂……」第一次離開父母的驚慌、做人奴婢的委屈,小可人兒淚如雨下。
陸沄伸出一手將她攬近身側,另一手撩起衣擺,為她揩去紛紛而落的淚水。片刻後,安慰道︰「我說沒事就會沒事,你信不信?」沉穩的語氣十足教人安心。
岳小梅稍止住淚水,怔怔地看著他,除了娘,她從沒和人這麼親近過。
「你很會算數,是不?」
岳小梅微微點頭,吸一吸鼻,回說︰「爹常帶著我去幫村里的人算賣米、賣貨的帳,我算數從沒出過錯。」說到這事讓她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些,因為那是她惟一會被人稱贊的事。她自己動手將頰上淚水抹干。
陸沄應嗯一聲。「你知不知道誰是陸沄千?」
「是總管。」是陸沄千將她帶進陸沄家,她當然知道。
「你去找他,告訴他你很會算數,想到帳房幫忙。」
岳小梅聞言,猛搖頭。她哪敢啊?
「你不敢?」陸沄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娘說,做人家的奴婢要听話,人家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可以回嘴、不可以惹主子生氣——」
「嗯——你娘說的是沒錯,只不過,廚房的事你又做不來,待在哪兒只是活受罪而已!」
「……」岳小梅低下頭,又習慣性的咬唇,顯得有點無措。
她從小就不敢主動開口跟人說話,現在不但要她開口,還要去說娘交代她不可以說的話!她才不敢……
陸沄大抵也明白小女孩的驚怕。他是可以幫她,只不過,他正躲著那群下人,加上明天就得回太學,幫她恐怕有點困難。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這小丫頭能夠勇敢一點,看她怯生生的樣子,走到哪兒都會被欺負!
「做人家的奴婢是你的命苦了點,但是做陸沄家的奴婢可就是你的福氣。我——」他本想說「我爹」,話到嘴邊硬是吞了回去,改說︰「陸沄老爺一向是看本事用人,只要你說你想做、能做,他都會答應。除了對他的兒子以外。」最後那一句是臨時加上的,算是替自己抱不平。
「所以陸沄千跟著陸沄老爺做事,當然也是同樣的態度。」
岳小梅似懂非懂。
「我這麼說好了,如果你想要去做一件事,就放膽去做,去做才會有結果,不做就什麼也沒有!」這是瀟灑豪放的陸沄一向的論調。
岳小梅年紀雖小,但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萬一要是惹惱了總管,把她趕回去怎麼辦?
「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不信?」陸沄微微低下頭,抬眼看著她,等著她頷首允諾。
但岳小梅只是抿著唇,低頭不語。她想了想,知道大哥哥在等她說話,才略抬起頭,囁嚅回應道︰「不是不相信,是小梅真的不敢……我做不到……」
陸沄沉吟不語。
起風了,柳枝又發出聲響。他突然想到主意,說︰「如果我做出一件你從沒見過的事,你就答應我去跟陸沄千說說看,好不?」
岳小梅猶豫著。
陸沄神秘地笑了笑。「想不想看天上下花雨?是花瓣,不是雨水喔。」
小孩子是有好奇心的,更何況是小女孩最喜歡的花朵兒。岳小梅一臉驚奇,第一次听到下花雨這種事!
「如果這麼難的事我都做得到,你只是去說說話有什麼困難?」他好言勸說。「你見過陸沄千的,看他的長相就知道他從來不罵小孩子——」因為陸沄千長得就像一尊彌勒佛,笑口常開,沒什麼脾氣。
好像有點道理……岳小梅想了想,點頭答應。
「這是我的秘密,你是第一個看到,可不許和別人說。」
「好。」嬌滴滴的童音允諾道。
「閉上眼,數到十。」
就在岳小梅順從地閉上眼楮開始數時,陸沄起身走向小徑,拿起方才放下、幾乎是他半個人大的麻布袋。
「一、二、三……七、八、九、十……」
岳小梅睜開眼,卻不見陸沄人影,四周只有她一個人。
人呢?
驀地,一片花瓣在她眼前旋了一個小圈,緩緩飄下,接著第二片、第三片……接力似的飄然落下,頃爾間,終成一片花雨……
粉白、艷紅、柔黃、淡紫、嬌綠……調配出一片鮮麗、淡雅、嬌女敕、柔美的雨幕。
風起花舞,馥郁繽紛。
岳小梅一雙水眸透著驚奇,她愕然張著小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實——
真的下了花雨!?花瓣兒落在她的發、她的鼻、她的肩、她的衣,整個人完全「淋」在花雨中。她下意識的伸出小手,任片片花瓣落入手心,層層疊疊,愈積愈多……
突地,她將手中的花瓣灑向空中,花瓣像迸裂的煙花,在花雨中,自成一副繁花圖像。她起了玩心,又重復了幾回同樣的動作
花雨中融著她銀鈴般的笑聲、輕舞回旋的嬌小身影,自從離家之後,她就沒這麼開心過,不,應該說,這是她長這麼大,最開心的一刻!
「可別忘了去找陸沄千!」花雨中傳來朗朗的聲音。
「好!」岳小梅大聲允諾,卻再也听不到任何回應。
只剩花飛花舞——
花滿天的那日,陸沄渾然不知自己在一個十歲小女孩的心底,悄然地埋下了情愛的種子——
春風吹拂細柳,柳絲隨風斜飛。一陣微風吹來,揚起紗幔,夾著淡淡的花香,滲透進湖中水閣里。
紫羶臥榻上,兩具身軀糾纏不分,吟哦、喘息聲不斷地從兩人口中渲溢而出。交歡的律動幅度愈來愈大,愈來愈激烈——
女子猛然抬起上身,整個人往後弓起、僵直,難耐的申吟化為高潮來臨時尖銳的呼喊。頃而,女子頹然倒下,身若無骨的依在陸沄身上,她身著一件幾近透明的夏紗,內無一物,玲瓏的曲線一覽無遺。
「你壞……」她氣喘吁吁地嬌喧道。
陸沄輕笑一聲。「可是你愛——」
女子嬌睨他一眼,離開他身上,拿起一旁的汗巾拭汗。
「還說要下一場花雨給人家看,結果呢?什麼都沒有!」她軟聲嬌語喔道。
陸沄兩臂慵懶的枕在頭下,微合上眼,對女子的嬌嗔似乎不當做一回事。十七歲的他,已擁有一副成熟男人的體魄,朗目俊顏,風采翩翩,時而流露出的豪邁之氣,不知令多少名門淑媛為之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