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眼。」胤祥抵在她唇前誘哄道,他想看看那雙激泛春潮的美眸。
雩娘輕搖螓首,她不敢……
「听話。」他再度誘說,低沉的嗓音十足的誘人。
她半睜星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對漆黑如墨的黑瞳。瞳仁閃著奇異的爍光,即便是星爍之火,也足以燎原。雩娘察覺不出的,是眼瞳里那股男性極力克制的。他來回摩挲被吻得紅腫的唇瓣,偶以輕點……
「十……十三爺……大皇子……也會這麼對……我嗎?」她氣若游絲,幾乎听不出聲音。
然她的話讓胤祥停下動作,黑瞳更見暗沉。他出奇地沉默,抱著她半躺在臥榻上,讓她偎在他胸前,一如以往。
雩娘不敢吭聲,更不敢想象還有別人像他這般對她。她的心在抗拒著,可是、可是……為了小姐。她竟在努力說服自己!
「念段書給我听。」胤祥答非所問,徑自拿起榻旁矮幾上的書!遞給她。
雩娘捧著書打算起身,卻被胤祥按下。「躺著念,不許你起來。」
怎麼連念書都要抱著她呀?雩娘柔順地偎著他,輕道︰「從頭念起嗎?」
「念《梁惠王篇》。」
雩娘將書翻至《孟子》首篇,細柔的嗓音緩緩念道︰
「孟子見梁惠王。出,語人曰——」
胤祥的眼神飄散,心不在此。
「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
他閉上眼,似浸濕在鶯語柔聲中。
「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他的呼吸平穩,孔孟學說的功效立現。
雩娘仍兀自念念有詞,直到微微打了個呵欠,才發覺胤祥似乎沒有動靜。她輕抬頭,不自覺抿嘴一笑。他睡著了?
雩娘怔望著眼前五官分明的臉龐,俊秀中透著英颯,斯文中隱含著狂放。「您長得真好看。睡著了?雩娘在和您說話!」她學著胤祥的口吻自言自語著。
「哎,學不來,您每次對人家這樣說話,害我的心跳得好快。」小女人的嬌嗔,听來甜甜膩膩。
她緊偎在他胸前,貪心地想多汲取些自從他出現在她面前,就不時散發出的熱意。
「您知道嗎?其實雩娘好喜歡被您這麼抱著,我好不知羞,是不?從小到大,不記得有人曾抱過我……」話一出,鼻頭竟泛酸,她趕緊眨眨眼,抿掉呼之欲出的淚水。
「小姐是真的不想嫁給大皇子,您不也說不會讓小姐嫁嗎?要說話算話哦!」她輕嘆了口氣。「老爺把我當成女兒養育了十年,養育之恩,我怎能忘?我只希望能替小姐解決這件煩心事。我想,到了大皇子那兒,我會……會……」她臉紅了,最後幾個字幾乎听不出聲音。
四周僅有樹葉因風婆娑的聲響,以及耳畔沉穩的心跳聲。她似想起什麼輕笑道︰「我今天話還真是多。」
午後,湖面上的清風徐來,雩娘身體里的瞌睡蟲已蠢蠢欲動。
「好舒服,連我都想睡了……」她合上眼,沉入夢鄉。
另一雙濃黑的眼眸卻睜了開來,眼底透著一抹幽光,然其中的涵意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他拿起一旁的薄毯,輕輕為她蓋上。
他凝望著亭外湖面,風揚柳拂,風中有語,絮絮。
——我會想念你的懷抱。
殘暑未盡的夜,黑如緞;滿空星斗,燦如炬。七夕夜,家家戶戶的女兒們在院中供著鮮花瓜果以乞巧。
庭園之中飄散若隱若現的花果幽香,女子的嬌語輕笑,不知是因牛郎織女的綿綿情意而赧顏,或因低訴的體己話兒而羞掩,但都似乎不覺花影間爾然凝望的眼光。
僕從眼角瞄了瞄園中的女子,再看了看主子,驚訝于從沒見過爺如此專注的神情。他清了清喉嚨,刻意壓低聲音道︰「爺,蘭姑娘來了,在東湘閣候著。」
胤祥瞟了眼僕從,輕淡回應。「是四爺差來的?」
「是。四爺交代了話,說明兒個您值宿大內,請您早些歇著。」
四哥可真替他想得周到!皇上每年離京避暑,未同行的皇子,則輪流于京城值守,總理朝中政務。虧四哥心細,值宿事繁雜務多,所以在行前特地差了姑娘來替他「解解悶」!
胤祥抿著笑意,輕道︰「我待會兒就過去。」
「爺,還有一事。」
「嗯?」
「伍姑娘又差小的替她送信。」僕從將信遞上。
臉上原有的笑容驟失,他抬頭望向今夜特別分明的星子,淡然的口吻有著冷意,道︰「燒了它。」旋即轉身離去。
「是。」
鼻前撲來的花香,他不禁聯想到她身上的香氣。七夕夜,讓他想得太多了……
「牛郎和織女雖各分東西,卻總能在七夕見上一面以解相思苦;而我,永遠都在等待……小十三,你有沒有跟皇阿瑪說,說額娘很想、很想他……」
「額娘……我……我……」小男孩不敢說,為了這事,他才和哥哥們大打出手,若不是四哥護著他,他不知道會被那些人高馬大的哥哥們痛宰成什麼樣。因為,他們都笑他是——瘋婆娘的兒子!
「小十三……連你也不要額娘了嗎?」女人滿頰是淚。
「額娘,您不要哭、不要哭……小十三會陪著您……」小男孩也急哭了。
「好、好,這才是額娘的好兒子,陪著額娘……一起……死……」
「這真是要送我的?」小侍女興奮說道,長這麼大,是頭一回有人送她東西。
「嗯,我在帕子上繡了你的名字。」
「我看得出來,這上頭還繡了一朵荷花。雩娘,謝謝你。你繡得好漂亮!人家說女孩兒要在七夕誠心乞巧,你哪有需要呀?天生就有一雙巧手嘛!」小侍女小荷開心極了。小荷和雩娘年齡相仿,是胤祥差來服侍她的丫環,可雩娘說什麼也不肯讓小荷稱她「小姐」,非得要她直呼名字不可!
雩娘感染到小荷的心情,也揚起笑,道︰「其實我的繡功差強人意,我家夫人還在……」她驀然一怔。
「怎麼啦?」小荷不明所以,瞧雩娘愕然的模樣,直覺奇怪。
「沒、沒事——」雩娘察覺自己不慎說溜嘴的「夫人」一詞,下意識抬手輕撫朱唇,不住輕顫。看到小荷生疑的眼光,她趕緊叉開話題︰「我才是應該好好謝謝你,這些日子添了你不少麻煩……」
「一點也不麻煩,我還怕沒侍候好你呢!而且,很多事都是爺交代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怎麼小荷隨口提到十三爺,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你一定很特別喔!我來十三爺府也快三年了,從沒見過爺對待哪個姑娘這麼好的。」小荷沒心眼的說道。
「是嗎?」她心頭竟忍不住泛起酸意,怎麼搞的?
「當然!除了四爺,爺從沒和任何人在書齋里待過,可是爺卻要你每天到書齋,不是嗎?那不叫特別叫什麼?更何況,你又不住在東湘閣!」
「東湘閣?」那是什麼地方?
「服侍爺的姑娘都住那兒的,不過從沒人久住餅就是了。」小荷雖直腸子一個,但想到有幾次撞見那里的姑娘衣衫不整,臉頰也不禁微微一紅。
不舒服,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里好不舒服!
小荷大咧咧的性子哪察覺得到雩娘神色的變化,仍自顧說著︰「雩娘,你改天要是有空,教我繡繡花兒好不好?」
她拉了拉雩娘的衣袖,這才讓她回過神來。
「啊?好、好啊,不過,我才想和你學學做餑餑呢!」
「真的?」小荷想到自己也有東西可以教人,精神為之一振。「明兒個我來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