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連環?妲己 第17頁

身是眼中人。

「那就是應鐸?」阿菡自然地往後傾,頭正好抵上他心坎,那堵內牆,厚實又寬廣。

她習慣偎進玄貘懷里。

玄貘眼底,好不快樂,眉梢、眼角、鼻頭、唇畔都薰染酥人春光。

「十年前,我王姊開始鑒國。」

「你說的是監國嗎?」

「是鑒往知來的鑒,意思是隨侍我王父身旁,鑒察國家大事。」

「這鑒國之位,是你王姊首創?我沒在書籍上見過。」

「聰明,不僅僅是美麗,還有見識。」玄貘夸阿菡也夸他王姊。「她提議興建西京應鐸,讓王城和海港合一,花了兩年時間大興土木,把應鐸擴大成原先的百倍。」

尚需半天航程,才入應鐸。

那港灣外,至少泊靠數十艘百尺大船,間有樓船來去,收帆或張帆,忙碌雜沓。再過去些,是座灰白大石砌鑿的城池,宮樓頂漆成寶藍顏色,在大太陽底下亮晃,就像數顆明亮剔透的藍寶石。

「我從不知道,有這樣的都城。」內心震撼不小,天地萬物,無處不婀娜多采。

阿菡眸底,翻掀異樣瑰麗。

出宮確是好事一樁,有愈來愈多物事,滑入阿菡雙眼,嵌印進她心坎,再也不是望也不望入眼底的僅是風雨灰茫。

阿菡最掛記的,莫過于身後這堵肉牆,好難放手。

「那你更應該去看看中土、南海或北方城市那些港澳,保證你眼界大開,就拿北邊有個叫汨汐城的地方來說,海潮早晚在城里來去,因此以汨汐為名,若說她是河渠交錯,倒不如說她是建立在淺海地帶的一個城市……」話里飛笑,似是天下就在玄貘腳邊。

阿菡竟隱約期盼這個想法,他口沫齊飛的汨汐城,活靈活現。以前,她僅知,關緊宮門,擋去人心貪婪、世情險惡,那些兀自日往月來、春夏秋冬的日子,一滴滴灰滅了。

「我帶你去看看。」

「嗯。」輕輕頷首,但是,還有和玄貘共處的時光嗎?

生分別,死離棄,是再自然不過,一入玄玥應鐸城,也是她向玄貘拜別時。她要尋妹妹去,那怕踏遍西島聯盟、翻遍大小數百個島嶼,她也要找著妹妹。

拋不下血緣親情,卻斷然處決其他情分,更不管不理心頭正冒出的掙扎。

掙扎啊?遇著他,便開始去體會那向來被她隔絕開的心念。

「喏,你再看,更遠些,丘陵入口處,那座便是東都花瀲城,有沒有?一座座亮黃顏色的宮樓。」

阿菡順延他左手左指的方向看去。山巒起伏開始處,同樣是座灰白王城,就宮樓頂是晃閃黃顏色。

「入了應鐸……」她胸口抽緊,裂疼,這就是不舍嗎?阿菡眼簾滿映那愈近愈大的藍顏色、黃顏色。

玄貘不及阿娘妹妹,確是血緣親情外,最掛心最在意。

「啥?」玄貘斜下頭,沒听清楚她剛才咕噥些什麼。

「莫……」莫不是要分離了。話還沒機會成句,便被性急地打斷,小細腰還被擁緊,他頭顱立刻偎上阿菡肩窩。

「你叫我貘。」不正代表兩人更親密了,玄貘費盡苦心才黏賴到這地步。

「只是個同音字。」沒扒開玄貘雙手,也沒架開那頭顱,就習慣玄貘近身,因為她允許。

「貘,我喜歡,你也可以叫我貘貘或者小貘貘,那會更好。」往阿菡額面,一吻。

「好,貘貘或者小貘貘,你不覺得是在喊阿狗、阿貓?」她輕笑。海風拂面,紛飛烏絲,她過腰長發糾纏他垂肩黑發,繞啊繞的。

結發,當如此,纏纏繞繞……

「在你心里,阿貓、阿狗強過一個人。」

「好酸的話兒,還是跟異類爭寵。」阿菡回身,麗顏凝笑,仰頭看盡他那深藍如海的眸子,不禁為他眼底波濤,呆愣。

「沒錯,我小貘貘寧可不當人,你愛啥就把我變啥。」他真露舌,欲舌忝她一頭一臉。

被雙手阻抵,轉舌忝阿菡滿手滿指。

「再不會了,船入應鐸,我們便分道揚鑣。」胸口酸澀,這就是傷心,分離前的蕭索味兒。

她不想和玄貘分離。

「啥,你說啥?是我听錯,還是你說錯?誰要跟你分離?我才不要,你仗恃道法隨身,就欺負我弱小,說走就走,從沒管過我願不願意。」他摟阿菡入懷,像極轉瞬間,她便飄然遠去般。

「貘貘,人都有分離,我還要找妹妹去。」

「對啊,你都說人有分離,那為什麼就得和我分離?舍得我,卻舍不得菂菂,我才不要,我才不要,你偏心。」

她拍撫玄貘肩背,厚實壯建身軀,他已不是孩子,是個十九歲男子,足足長了她兩歲,一身灼爍英偉的男子。

「那是血緣天性。」

「我不要嘛,打從你恢復道法,我每天都懸吊著一顆心,就怕你不吭半響,御風而行走了,從小到大,我沒怕過什麼。」他頭顱在阿菡肩窩別扭,才不要沒有阿菡的日子。

「所以,打從個把月前海上夜戰後,你死纏著要和我同一張床,就怕我無緣無故飛走。」她心頭熱暖。「難怪,你睡眠極淺。」

「你都知道我擔心,連睡都睡不好,那就不要分離,我才不想和你分離。」

「我走時,會跟你說,絕不會用道法欺你。」

唉呀!怎麼說不听嘛!阿菡不走就好了啊!玄貘抱她坐上船舷,視線平行相對。

「西島少說也上百個島嶼,還不包括無人小島,你要怎麼找起?你一個人又得找到什麼時候?我讓宮里戍衛軍替你找。」

「你對我太好,我不喜歡去依賴。」手耙梳他黑發,也極自然。

「我喜歡讓你依賴,阿菡。還有啊,我王母是你阿娘故人,你不想見見我王母,听她說說你阿娘小時的模樣嗎?如果你不看我王母薄面,也要給你阿娘面子。」

她輕揚唇角,連她阿娘的面子都被抬出來。這面子,阿菡無法不給。

「那就別再說要和我分離,除了血脈相連的天性,我也要和你不離不棄。」玄貘心底篤定。

起初,他確實是單單地心疼那傳言中的兩姊妹,為她們的遭遇不值,後來,一再再對阿菡的憐惜,成了不舍,成了無法放手,成了心頭一塊肉。

「不離不棄喔,我可是東霖人口里怕的、心里惡的妖女。」眼底嘲笑。

「誰說你是妖女,就算是好了,妲己或阿菡,在我眼底都是一個樣兒。」他攫住她雙唇,舌齒纏綿。

阿菡雙手緊環玄貘頸子,被吻得忘了天地變化、忘了四季遞嬗。

玄貘俯身、再俯身,怕極阿菡跟他說再見,力道過猛,一時失去重心,咻……踫,激起水花,雙雙直切入海。

這狂烈熾吻,幾乎奪去她呼吸,唇齒間還傳來玄貘的顫抖。

阿菡掉落得厲害,失重,全身浸濕,也澆不息一身沸沸湯湯。她以前畏水,才不願玄貘拉她游水。

本嚕咕嚕……水嗆鼻口,好幾刻鐘,兩顆頭顱才浮出海面。

「阿菡姑娘,少主。」瞥眼看見的武三,正要縱身入海。

「二楞子,別破壞少主談情說愛。」武大拉住,咧,還真重。

武二將周圓一尺半的大麻繩拋下,臉上並無多余情緒。

「失足掉海,也能談情說愛?」武三不敢相信。「這樣的愛情,是不是就叫鬼哭神號?」

「鬼你個頭,沒一句好話,你待會兒去把《詞匯大觀》拿出來背背。」武大說。

武三趕忙一溜煙消失,背書,去他的背書咧,簡直要他命。

攀伏玄貘肩頭,阿菡好不容易找回呼吸,趕忙吸入胸肺好幾大口。

「我們成親,阿菡,我要和你光明正大的睡床共枕。」那是一雙男人的眼楮,大床褥上,他只偶爾親吻阿菡,壓抑得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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