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 第40頁

秦非注視著她。

「如果你一定要說,讓我來幫你說吧!」

「不。"潔舲放開了寶鵑,沉靜而堅決的坐直了身子,她臉上有種不顧一切的勇敢,眼楮里,閃爍著兩點火焰似的光芒。忽然間,無助和柔弱都從身上消失,她看來又堅強、又勇敢、又果斷、又悲壯。"我要親自告訴他!十三年間,你們已經幫我處理了太多事情,這次,我必須自己來面對它!無論是福是禍,我要自己來面對它!」

她的臉上、身上、眼底、眉梢,全帶著一團正氣,這正氣燃亮了她整個人,使她像個璀璨的發光體。秦非目不轉楮的看著她,忽然覺得,她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刻,都更加美麗。

于是,這天晚上,等孩子們都睡了,潔舲打了個電話給牧原,她並不知道,這電話居然已經打晚了一步!

第十九章

展翔夫婦是很開明的,他們愛兒子,也尊重兒子的愛情。

對潔舲,他一度也有疑懼,他們並不喜歡任何的"謎",他喜歡所有的事和物都清清楚楚。但是,展牧原對潔舲的一往情深,和潔舲本身的談吐風度……把展翔夫婦所有的疑懼都一掃而光。他們仍然堅信潔舲之謎,必然有個殘忍的故事,可是,他們也堅信,英雄不論出身低,那謎底是什麼,彷佛並不太重要了。

但是,這種心情,並不妨礙他們去打听一下潔舲那個"謎底",最初被追究的,是何院長,這老院長證實了潔舲的說法,說是在"醫院門口"撿到的孩子,而且,就開始像生身父親般,吹噓贊美起潔舲的諸多長處,一講就講了兩小時都沒完,弄得展翔夫婦簡直無法再開口。事後,他們覺得老院長涉世經驗豐富,他是故意在「堵"住他們的問題。然後,展家開始向醫院方面調查。他們一上來就錯了路,把年代弄錯了起碼十年,"棄嬰"兩個字指向"嬰兒",他們在二十年前的檔案和醫生護士中打听,沒有一點點線索找到。只有位內科護士長說了句︰「那時候,常有孩子被送到醫院門口來,無名無姓又無身分,老院長心懷仁慈,就報他的姓,給他們取了名字,然後交給醫院中同仁去養育,也有的送給別人收養。不過,這些事,關系孩子的幸福和未來,我知道的也不多,因為老院長不喜歡我們知道。」

展翔夫婦並沒料到這位護士長和寶鵑是姐妹交,第二天寶鵑已知道展家在打听潔舲的一切,從此,醫院中更是一點點口風都找不到了。本來嘛,二十年來,醫院中人事變遷就很大,很多人都調走了。展翔也曾進一步推算,二十年前,秦非才多大,怎會願意"養育"這個"棄嬰",直到有天和潔舲閑談,潔舲說她是讀中學以後,才搬去跟秦非夫婦住的。一切又都吻合了。

總之,潔舲除了"出身"問題之外,應該沒有其它問題!

展翔雖對這"身世"二字,多少有點忌諱,但看那小兩口恩恩愛愛,牧原愛得瘋瘋癲癲,一本攝影集又出得轟轟烈烈,再加上,父母只是父母對小兒女的戀愛,最好睜一眼閉一眼。既然打听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展翔夫婦也就不再追究了。于是,日子也選了,婚期也定了。

展翔發現家門口常有個流浪漢在晃來晃去,也是最近幾天的事,除了覺得有些討厭以外,展翔根本沒有去留意他。

但是,這天……就是潔舲嚇得生病的這天,展翔大約下午五點半鐘回家,才下了車,就赫然發現那流浪漢站在車外面。手里拿著幾張揉得縐縐的紙,用手指蘸了口水在翻閱著;展翔不禁愣了愣,因為那幾張紙居然是潔舲專輯中的幾頁!看到這樣一個形容猥瑣,衣衫襤褸,面目可憎,酒臭沖天,而又骯髒無比的糟老頭,在看潔舲的照片,好象都是侮辱!尤其,那糟老頭的眼中,還流露出一種猥褻的、曖昧的、饞涎欲滴的、色迷迷的神情來。展翔皺皺眉,心想,這就是出專輯的好處!任何下三濫都可以捧著照片流口水!

他繞過那流浪漢,想往家中走,展家也是住的大廈公寓,在敦化南路南星大廈十二樓上。他還沒走出停車場,那流浪漢就攔了過來,口齒不清的咕噥著︰「您老真福氣,有電影明星當兒媳婦!」

展翔一怔,不禁對那流浪漢深深的看了兩眼。再一想,這些大廈中的司機、管理人員、清潔公司……誰不知道潔舲和牧原的關系。別理他!展翔嫌惡的往旁邊一閃,生怕衣角踫上了他,會洗都洗不干淨。誰知,他才閃開,那家伙卻如影隨形的追上一步。

「十萬元!"他低聲說︰「十萬元我就什麼都不說!到南部做做小生意去!十萬元!」

展翔呆住了,再次去看那流浪漢。

「瘋子!"他說︰「走開!」

那流浪漢忽然抓住他的衣袖,嘿嘿嘿的笑了起來。

「我不瘋。"他說︰「你們展家是有名有姓的,你最好考慮考慮。豌豆花那丫頭一毛不拔,你們展家可是大戶人家,听說是做官的呢!"他搖著手里的照片。」我會等,我會等。」

「你等什麼?展翔惱怒的扯出自己的袖角,好了,這套西裝非要馬上送出去洗不右。但是,那流浪漢的話中有話已引起他直覺的注意。"什麼叫豌豆花?」

「這個!"他把照片在展翔面前一揚。"啊炳!小丫頭改了姓,換了名,人還是長得那麼風騷,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展翔的注意力集中了,他的心髒猛的緊了緊,有股冷氣直透心底。他很快的從口袋里掏出一疊百元大鈔,他在那流浪漢眼前一揚︰「說!"他命令道。"你知道些什麼?」

流浪漢眼楮一亮,伸手就去抓那疊鈔票。

「說!"他退後了一步,停車場已有別的車子進來了,必須速戰速決︰「快說!傍你一分鐘!」

「去找十三年前的某某報!一月份的!她姓楊,我姓魯!小丫頭害我坐了三年半牢……"他在展翔發呆的片刻中,搶了那疊鈔票。"嘿嘿嘿……"他倒退著走開︰「我會再來的。十萬元,我就到南部去,十萬元,我就什麼都不說……嘿嘿嘿………」

展翔呆了幾秒鐘,他沒有回家。重新坐進車子,他直接駛往某某報大樓。

大約六點半鐘,展翔回到家里,全家正在等他吃晚餐。但他已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你們吃吧!"他還不想破壞齊憶君母子的晚餐。"我已經吃過了!你們快點吃,吃完了到我書房里來,我有事情想和你們談談。」

齊憶君看看展翔的臉色,多年夫婦,默契已經太深,她立刻知道有事發生了,也立刻知道展翔不可能在六時半就吃完晚餐,她簡單明了的說︰「有事,現在就去談!談完大家再吃飯!」

「也可以,"展翔說︰「如果談完你們還有胃口吃飯的話!」

「別嚇人!"齊憶君說︰「你身體沒有什麼不舒服吧?別賣關子,我心髒不好,禁不起你嚇……」

「不,不是我的事!」

「難道是我的事不成?"牧原笑嘻嘻的問。

「是,"展翔一本正經的。"正是你的事!」

展牧原不笑了。他們一起走進了展翔的書房,展翔細心的把房門關好,不願佣人們听到談話的內容。他的嚴肅使整個氣氛都緊張起來,展牧原心頭小鹿亂撞,心想大約學校把他解聘了,不過,即使解聘,也沒這麼嚴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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