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小氣如他、獨善其身的自私鬼,也會願意為了宇文丹花散盡千金,只求能調養好她的身子。
應該……不,是一定也是愛的。
早已有愛,卻傻傻不自知,他急得想立刻告訴她,可誰知一早去她的房內卻撲了個空。
伸手模著褥榻,丁點兒溫度都沒有,樊衣甫立刻知道這該死的女人一定是半夜偷溜出去了。
因為不用想都知道她去了哪,正當他匆匆忙忙想要追去之際,便見她一個人安步當車的往醫鋪子走來。
他這才回身,端坐在椅子上,準備興師問罪。
「我說過你不能下床的。」他冷言提醒。
「我也說過我好端端的。」她也沒示弱,迎視著他那閃著怒火的眼神,繼續說道︰「再說,我們非親非故的,你有什麼權利可以限制我?」
「你說什麼?」听到她的話,樊衣甫的銀牙幾乎都要被他給咬崩了。
「我說咱們非親非故,充其量不過是演了一回戲,你又何必那麼認真呢?」
瞧著他那憤怒的神情,宇文丹花的心痛極,多想就這麼大大方方的接受他那雖然凶惡卻又盛滿關心的憤怒,但她不能,只能冷冷地望著他繼續說道︰「不過說到底,我也真要謝謝你救了我一回,欠下的那條命,就用昨兒個那個沒滋味的吻去抵好了。」
宇文丹花勾唇而笑,那模樣極美,可說出來的話卻更為涼薄。
「你……」
完全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樊衣甫的眸子倏地變得森冷。
「所以呢,你特地回來就是要告訴我咱們兩不相欠?」
「是的!」宇文丹花頷首,迎著他的憤怒,只能逼自己不去在乎,可卻好難好難。
以他那心高氣傲的性子,會恨上她吧!
「你要去哪?」樊衣甫咬牙再問。
「與你何干!」
聞言,樊衣甫縱聲狂笑,那笑聲中的滄涼幾乎穿破了宇文丹花的耳膜。
「好,好一個與我何干……」
原來她的一切都與他無關,是他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個吻不過是用來償債的,可笑!
樊衣甫的心緒更加激動了起來,一股腥甜溢上了他的喉頭。
為何偏生選在這個時候啊?
即使明知那應是他的心緒太過激狂,引發了體內的毒物作祟,他強要抑下疼痛,不願自己在宇文丹花這個沒心肝、沒血淚的女人面前示弱半分。
可偏偏天不從人願,一朵血花便自她的眼前開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宇文丹花原本自持的神色驀地慌了。
她想也沒想地急奔上前,想要瞧瞧他到底怎麼了,可是她的手才模著他,就被他冷冷地一把拂開。
「既然……你的事不關我的事……」承受著劇痛的樊衣甫冷著一張臉,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滾!」
「可是……」宇文丹花慌張的想要確定他的安好,完全忘了方才自己那滿口傷人的謊言。
「滾,既然不在乎,干麼還要假裝在乎!」
她沒有假裝啊!
她想要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樊衣甫這樣吼道,可她才張開嘴,連話都還沒說,門外竟傳來了娃兒的哭聲,那一記哭聲登時讓宇文丹花的心一凜。
那是小山的哭聲,他的哭聲總是特別宏亮。
那個該死的段仰卿竟然敢故意弄哭小山,好提醒她別失態。
深吸了口氣,她強逼自己收回顫抖的手,然後轉頭看向虎子,朝他淡淡的交代道︰「好好照顧你師父。」
「師父的事,不用你費心。」虎子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瞧著宇文丹花那冷漠的態度,自然也是一陣氣怒。
他惡聲惡氣地回應完宇文丹花的交代,沖到了樊衣甫的身旁,正準備扶起他時,他的手卻突然被人抓住。
「虎子,快……悄悄地跟上去。」
「為什麼?」
為什麼要跟著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也不想想師父是怎樣沒日沒夜的照顧她,才能讓她撿回一條小命的。
盡避她的話說得既冷然又決絕,可是他斷然無法相信她是真的那樣無情,一個人的態度不可能在一夜之間轉變。
她昨晚的義無反顧,和今日的冷然絕情,這其中必然有故。
他本擾不是駑鈍之人。
最初,他的確因為她的話而盛怒,可是當他清清楚楚瞧見她眸中為他閃現的黯然神傷時,他不免起了懷疑。
如果真的不在乎,何必管他的死活呢?
他若死了,豈不是更好,至少她不必擔心他會小鼻子、小眼楮的去找她麻煩。
她不可能忘了他一向小心眼得很,若是在旁人身上吃了虧,總有一天定會討回來。
他幾乎敢肯定,她方才的那番話,絕對不是出于她的自願。
那麼……以她的性子,唯一能教她屈服的便只有黑風寨的那群人,還有宇文汝花了。
還有,那次打傷宇文丹花便銷聲匿跡的段家兄妹也一樣可疑。
忽地,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一扳開,里頭竟然立刻飄散出濃濃的藥香味來。
樊衣甫凝著那藥瓶許久,然後動手一倒,便將瓶身中僅有的一顆藥丸給倒了出來。
「也該是時候了!」他喃喃的說道.瞼上的神情有著回憶,也有著釋然。
其實,他早就將解藥給研制出來了,不吃,只是想藉由那痛來懲罰自己的大意,讓青青年紀輕輕就命喪黃泉。
他之所以一直忍耐沒親手血刃段氏兄妹,也是為了對青青的承諾,因為她不希望他的手染上他們的鮮血。
可如今,一顆心再次為了宇文丹花而躍動,他知道自己必須成為可以為她只手扛天的男人。
那女人有古怪,而且他相信始作俑者絕對是段式兄妹,所以這回他再無猶豫地吃下了解藥,也從往昔的遺憾月兌了身。
第9章(1)
這算什麼?
押解奴隸嗎?
宇文丹花不敢相信的瞪著眼前的景象,甚至還抬手揉了揉眼楮,生怕是自己看走眼了。
可是事實證明,她真的沒有錯看。
自家的妹子真的這樣殘忍的對待她們僅存的家人,正因為知道黑風寨的遺孤是她的弱點,所以段仰卿竟然異想天開的打算將人全都給弄回苗疆去。
而本該站在她這邊的宇文汝花竟然還在一旁幫襯著押人,原來他們那一晚便已在大伙的膳食中下了藥。
所以她回去的時候,宅子里才會那樣安靜,連孩子們的哭鬧聲都听不到。
而福嬸則是因為先一步察覺不對,所以用盡了方法保持清醒,這才有辦法提醒她。
丙真,一如樊衣甫所言,是她的一再退讓慣壞了汝花這個丫頭。
是她大意,自食惡果,她不怨。
但就算段家財大氣粗也不能這麼逼人離鄉背井啊?
不是一個、兩個,而是老老少少全都要帶回去,怕帶的人太少,會不夠鉗制她嗎?
「我不準你帶走她們。」宇文丹花冷瞪著又恢復一貫優雅的段仰卿,咬牙說道。
早已沒了之前的戒慎恐懼,他相信有了那些人質,她就算再桀傲不馴也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所以段仰卿丁點也不在乎她的意願為何,即使明知她很恨他也沒關系,只要能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讓他時時刻刻可以瞧著那張他朝思暮想的臉龐,這樣就夠了。
「我並沒有問你的意見。」漾起了邪笑,段仰卿懶洋洋的開口說道。
他要的是她那張臉,不是她的意見。
「段仰卿,如果你真的還想留條活命,我勸你別押著他們回去。」拖著長長的一串人,能走得有多快。
「你是想說要是時間拖得久了,樊衣甫那個男人就會找來嗎?」
「他會的!」
雖然那日他的話說得決絕,可她的心並沒有完全失去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