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顏府的五小姐,雖是庶出,卻終究是官家小姐,怎會做針線活在外寄賣呢?她需要錢嗎?
為了幫她,他買下她所有的繡品,不管用不用得著,也不管是什麼品項。
也許是因為他做了跟重生前不同的事,原本既定的命運正一點一滴的在改變,還沒到大喜之日,他就踫上她了。
再看見她,他內心激動難以形容,那一年的生活點滴歷歷在目。
她是個樂天知命的姑娘,即使是被迫嫁給一個傻瓜,也總是笑臉迎著他。她每天都念書給他听,陪他畫圖,陪他玩耍,就算他干盡了蠢事,她也從沒生過他的氣。她伺候他吃穿,也陪伴他入眠。
當時,他是個傻瓜,對她沒有一丁點的念頭,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個很好的玩伴。可現在,他不傻,他是個思路清晰,身強體健的二十四歲男人。
上回她近身為他穿戴腰帶時,他莫名的感到心悸,有一種不知名的、從未有過的熱流自他下月復直往腦門竄。
因為不曾有過這樣的體驗,他其實有點心慌意亂。不過,他一點都不討厭那樣的感覺,胸口充滿了暖意,熱熱漲漲的。
而更令他感動的是,她竟為僅有一面之緣的他熬了變聰明的湯藥。
不管她是出于回報,還是憐憫,她的心意讓他非常的感動及受用——盡避那湯藥實在難以下咽。
「公子,家樂。」她趨前,綻開笑顏,「你們這麼早就來了?」
「雙雙姑娘,我家主子從前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現在每天都惦記著跟你約定的日子。」家樂笑說。
「是嗎?」听家樂這麼說,她不由得覺得歡喜,卻又有點心酸。
繼慕聲期待與她相見嗎?是因為從沒有人在乎過他,關心他,對他好嗎?在侯府的那一年,她親眼看見他是如何被孤立……
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多是鄭眉的人馬耳目,即便不是,也因畏懼其權勢而與繼慕聲保持距離。他們似乎都認定偌大的定安侯府往後的主子不會是繼慕聲,因此紛紛向鄭眉及繼慕凡母子倆靠攏輸誠,漠視繼慕聲的處境艱難,一個個對繼慕凡欺凌繼慕聲的行為視而不見。
說起來,她也不怪他們無情,畢竟他們身分低微,只求安穩度日,侯門恩怨又豈是他們能插手置喙之事。
「雙雙姑娘,你……」家樂看著她手上捧著的東西,臉上略顯不安,「你手上又是什麼?」
「喔,這是我昨天熬的湯,對腦袋有好處。」她說著,四下張望了一下,對上了解老板的眼楮,解老板回了她一記眼神,她心領神會。「公子,家樂,咱們到內室去。」
進到內室,顏無雙打開湯盅遞給繼慕聲,「公子,溫的不燙口,趕緊喝了吧!」
這次湯藥的味道沒那麼濃嗆,可甕里有奇怪的東西,教繼慕聲又忍不住皺了眉頭。
「雙雙姑娘,這湯里加了什麼?」家樂捱上來一瞧,疑惑地問。
「是豬腦。」她說。
家樂一听,登時瞪大眼楮,「雙雙姑娘,你、你怎麼弄這種東西給我家主子吃?」
「這是好東西。」顏無雙神情及語氣都十分認真,「這藥材都是上等的,花了我不少銀子呢!」
「藥材是藥材,豬腦是豬腦,是不相同的東西。」家樂皺起眉頭,一臉的嫌惡。
「家樂,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打听到的秘方。」她努力說服他,「‘以形補形’這句話你听過吧?」
家樂臉上仿佛寫著「你開什麼玩笑」,猛地搖頭。「雙雙姑娘,你用豬腦補我家主子的腦袋,那我家主子豈不是成豬了嗎?」
家樂此話一出,繼慕聲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听到他笑,兩人疑惑的看著他。
繼慕聲一頓,想到自己是個傻瓜,傻瓜應該听不懂這句話好笑在哪,于是他又裝得傻乎乎地笑著說︰「你是豬,家樂是豬。」
家樂無奈的看著他,「主子,您別逗了。」
「家樂,你就讓公子吃吧,這真的能幫他變聰明呀!」顏無雙說服不了他,索性求他了。
「這……」家樂在心里暗暗月復誹著︰用豬腦補我家世子爺的腦,真虧你想得出來。「雙雙姑娘,真要以腦補腦,你好歹弄顆猴腦來,猴子起碼比豬聰明。」
「那倒也是。」顏無雙听不出家樂是在說反話,還認真的贊同。「但是猴腦不好取得,豬腦在肉販子那就能拿到……」顏無雙不放棄地勸說,「就先讓公子吃豬腦,增長一點智力,以後再想辦法弄猴腦給他補吧。」
「雙雙姑娘,你……」
「別說了,再說湯藥都涼了。」說完,她轉身看著一直在旁邊看好戲,憋笑憋到快內傷的繼慕聲。「公子,你快喝了湯,也把豬腦吃了。」
繼慕聲沒吃過這種東西,難免有點躊躇,可這豬腦湯是顏無雙的一片心意,又是她親手熬的,他再怎麼不情願,也得滿懷感激的喝下去。
于是,他用調羹把盅里的豬腦打散,和著濃稠的黑色湯藥喝下肚去。
看他真喝了那碗豬腦湯,家樂的臉色有點泛白難受。
「家樂,沒事的。」顏無雙低聲安慰著他,「你家主子一定會恢復以前的聰穎的。」
家樂斜瞥她一眼,偷偷的嘆了口氣。要是喝碗豬腦湯就能把世子爺治好,那還要大夫做什麼呢?
為免影響解老板做生意,之後顏無雙便與繼慕聲跟家樂約在一家「老周茶肆」踫面,每次踫面,她都會帶著各式各樣的湯湯水水。
听說吃腦補腦,她便炖豬腦,听說吃魚的孩子比較聰明,她又想辦法直接找漁夫買河鮮……總之听說有什麼東西對繼慕聲有好處,她便想方設法的弄到手。
繼慕聲雖不喜歡那些補湯、補藥,但看她這麼熱心又投入,他也實在不好拒絕。就這樣,不管她弄了什麼東西給他吃,他都照單全收。
但他心中的疑惑也越來越深,他本來以為,她這麼做是為了回報他,或憐憫他,可是,光因為感恩跟憐憫,應該不足以讓她堅持這麼久,還花這麼多的銀子……為什麼她對他這麼好呢?她理應不知道他的身分,為何要花錢買藥材幫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補腦?
他真想找個人問問,可他死後重生並恢復正常是個秘密,就連近身服侍他的家樂都還被蒙在鼓里,他實在找不到人可以說話,除了王梵超。
然而說起師父王梵超,那可真是只能用大老粗來形容他了。他一生戎馬,醉心武藝,從不管兒女情長。一個不知憐香惜玉為何物的老男人,哪里明白一個十七歲姑娘的少女心?問了恐怕也是白問……
這天,繼慕聲跟家樂來到了老周茶肆。一如往常,他們還是早到了。
每到跟顏無雙約定見面的日子,他就滿心期待,那種雀躍的、迫不及待的感覺,除了對她,不曾對誰有過。
當繼慕聲主僕倆剛要走進茶肆,迎面來了四名公子哥兒。
他一眼就認出四人的身分,他們四人分別是戶部侍郎之子李奇風、李奇山兄弟倆,以及富商之子朱三鼎跟周少文,跟繼慕凡是一伙的。
他瞧見他們的同時,他們也看見他了。
「哎呀呀,我說這是誰啊?」李奇風一見到繼慕聲就露出鄙夷的神色邊說邊靠近。
其他三人也逼近繼慕聲,朱三鼎更是一把將擋在繼慕聲前面、打算保護他的家樂推開。
「滾邊去,狗奴才!」
四人將繼慕聲團團圍住,完全無視一旁的過路人。
「傻子,听說你現在很愛出府呢!今天又買了什麼蠢東西?」李奇風會這麼說,是因為繼慕凡當笑話似的提過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