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有披上貂皮的外衣!你瞧,佩吟──」他試著去拉她的手。「你使我越招越多了。先是慕蓮,再來露露,又有雲娥。你一定以為我是個狂!是個風流鬼!」
她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瞅著他。
「讓我對你發誓,雲娥也罷,露露也罷,都只是我生命里的一些點綴,她們自己,也都知道只是我生命里的點綴。在認識你以前,唯一真正在我心中佔著相當份量的,仍然只有慕蓮。慕蓮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毫不在乎雲娥和露露。直到你的出現,她才真正受到了嚴重的打擊!我並沒料到慕南是她的間諜,雖然我用慕南當秘書,是受她之托,當時,只以為她怕我和女秘書‘認真’。而慕南也實在是個不錯的秘書,但是──」他忽然咬牙切齒。「我以後再也不會用他了!他這個混蛋!」「你以為,如果他不帶我去蓮園,我就永遠不會知道慕蓮這件事了嗎?」她瞪著他︰「你有一個情婦,是××航空公司的女經理,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你──以前就知道?」他小心的問。
她點點頭。「你──卻沒問過我。為什麼?」
「我……我……我當時並沒有認為如此嚴重,」她的眼圈又紅了。「我早就听過一些關于你的傳說,我想,你可能是……可能是……比較風流的那種典型。我認為,我無權也不應該去干涉你在認識我之前的事情。而且……而且……而且……」她低下頭,說不下去了。
「而且什麼?」他溫柔的追問。
「而且,我說過,我認為當你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是應該連他的缺點一起愛進去的。現在,我知道,我錯了。我──
做不到。」他舉起她的手來,輕吻她的手指。
「不要去‘愛’這缺點,」他低語︰「但是,‘原諒’做得到嗎?」她低頭不語。他深深的嘆了口氣。「你听我說完吧!等我說完了,你再來定我的罪。好不好?」
她仍然不說話。「今年春天,」他繼續說了下去。「慕蓮忽然看上了她公司里的一個空服員,那空服員姓程,叫杰瑞,只有二十五歲。程杰瑞是個相當杰出的年輕人,有活力,有干勁,也非常漂亮。慕蓮是那麼老練,當然很容易就把這小伙子弄得服服貼貼,可是,人家只是個孩子,我為這事大為火大。她把我的發火當作吃醋,反而欣賞起來了。于是,我發現,慕蓮在內心深處,深恐青春流逝,而用征服比她年輕的孩子來證明自己的吸引力。這是可怕的!我再也受不了她,因此,我們的交往就越來越淡了……」「空服員?」她忽然若有所憶。「程杰瑞?我好像听過這名字……那空服員後來怎樣了?」
「程杰瑞嗎?那是個聰明孩子,他拔腿得很快,他知道和慕蓮混下去沒有前途。听說,他也交了其他的女朋友,這使慕蓮大為光火。你知道嗎?慕蓮還有一種極強烈的虛榮心,她可以摔別人,別人卻不能摔她,否則,她認為是一種奇恥大辱。她把那空服員開除了,這事鬧得整個航空公司都知道,你想,我能忍受嗎?」她注視著他。思索著。
「老實說,佩吟,我真不想告訴你這些。我不願──非常不願──去提慕蓮的缺點和過失,因為,她畢竟是我愛過的一個女人。我認為,在你面前去責難她是件很卑鄙的事!但是,今天我說這些,實在是迫不得已。我不能讓你再誤解下去,更不能讓你認為我是個對愛情不負責任的男人,如果我有缺點,就是我對愛情太認真了……」
「是嗎?」她懷疑的問。
「是的。」他虔誠的答。「在認識你之前,我還不知道我認真到什麼地步。你的出現……噢!」他熱烈的握緊她的手,握得她發痛。「說真的,你絕沒有慕蓮的誘惑力和魅力。但是,你的清純,你的雅致,你那不雜一點風塵味的高貴。你談吐不凡,據理力爭。有時,像個不肯屈服的女斗士,有時又像一朵空谷幽蘭。在見到你之後,我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高貴!絕不是慕蓮用優雅的姿態,拿一杯藍花細磁茶杯的清茶,或握一杯高腳水晶玻璃的酒杯,談巴黎時裝,談倫敦濃霧,談荷蘭木鞋……可比。你,才能叫高貴,才能叫文雅,才能叫月兌俗,才能叫美麗……我第一次了解,美麗兩個字,是從內在深處散發出來的,而不是僅僅在外表上!佩吟,我那麼深的被你吸引了,我那麼那麼認真了。噢,佩吟,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淚水又往她眼眶里涌去,她咬住嘴唇。
「我疏忽了慕蓮的虛榮心,或者是,她還愛著我──我不太能確定,她到底是出于什麼動機。總之,這是我的疏忽,她能摔我,我不能摔她。我和你的戀愛,在一開始,絕不會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後來,她知道我認真了,認真得一塌又糊涂了,認真得要談論婚嫁了。這使她受不了,所以,她會派慕南去找你。她安心要破壞這件事,她的說服力那麼強!她那麼雍容華貴,又那麼善于演戲。她……幾乎達到目的了,是不是?」他打了個寒戰,盯著她。「我應該早就把一切告訴你的。說真的,在認識你之前,我從不認為我和慕蓮的關系,或是雲娥的關系……是一種過失。現在,我知道了。」他悄然的低下頭去。「你知道什麼了?」她問。
「能讓我受傷的事,必然也能讓你受傷!」他輕聲說︰「昨天下午,我真的以為你和那個林維之在一起,想到他可能擁抱你,可能吻你,我就嫉妒得要發瘋了!噢,」他抬起頭來,熱烈的看她,他那失眠的雙目又紅又腫又濕潤︰「原諒我!原諒我!」他低喊著,更緊的握住她的手。「請你允許我埋葬掉我所有的過去!請你允許我為你而重生!」
淚水終于涌出了她的眼眶。
「可是……可是……」她喃喃的說著。
「可是什麼?」他問。「可是──你以後還是會認識別的女人,還是會喜歡別的女人,甚至于──你還是會去蓮園……而我,而我……」她淚流滿面,抽搐著︰「我是個──很自私,很獨佔,很嫉妒的女人……」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嘴。
半晌,他抬起頭來,他的眼光虔誠,他的聲音沙啞︰
「如果我再去蓮園,如果我再到任何風月場所,如果我以後有任何對你不忠實的事情……我會被雷劈死,我會墮入萬劫不復的地獄,我會……」
她用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嘴,倒進了他的懷里。
「不說了!不說了!不說了!」她喊著︰「我們都有‘過去’,但是,都‘過去’了!讓我們為今天、明天、和未來好好的活著吧!」她把面頰緊貼在他懷中,用手緊摟著他的脖子︰「我真希望我能少愛你一點,那麼,我就不會這麼傻瓜兮兮了!」他把臉深深的埋進她的頭發里,眼楮濕濕的,他低嘆著︰
「你怎麼永遠這樣快?」
「什麼這樣快?」「你把我要說的話,搶先一步都說了!」
太陽升得更高了,從窗口斜斜的射了進來,他們緊擁在一塊兒,擁在一窗燦爛的陽光里。
嶄新的一天來臨了,是晴朗的好天氣。金盞花31/3716
縴縴第一次出現在虞家,這當然又是虞家「驚天動地」的大事。別說大姐頌萍和大姐夫黎鵬遠趕回來了,二姐頌蘅和二姐夫何子堅趕回來了,連佩吟都被虞太太電話召來。整個晚上,虞家熱鬧得像是在過年,就差沒有放爆竹了。那一向被虞家三姐妹戲稱為「傻小子」的虞頌超,算是因縴縴而出了一次大大的風頭。縴縴是刻意妝扮過的,在女乃女乃和吳媽的雙重好意下,第一次去男家不能穿得太素,她穿了件淡粉紅色瓖銀花邊的洋裝,衣裳是最流行的寬松型,正好掩飾了她的瘦弱,而且增加了她的飄逸。長發自自然然的垂著,發際,戴了朵小小的粉紅色緞帶花。腰上系著銀色的帶子。她不肯化妝,最後,只勉強的抹了點胭脂。盡避如此,她仍然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她坐在虞家那寬大的客廳里,在滿屋子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中,她就是那麼光彩奪目,那麼與眾不同,那麼自然而然的成為所有目光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