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有沒有錯,但她真心希望能看看他,就算一眼也好,所以坐了沒多久她便有些坐不住了,借口更衣,徑自出了花庭。
不過這鎮國公府的規矩森然,她才一走出花庭,便有守在四周的小丫鬟上前來詢問她是否有什麼需要。
沐修塵只好說她想要四處逛逛,請小丫鬟帶路,跟著小鬟繞了一圈,她又以想要清靜清靜為由,將人給打發了。
等到身邊只剩對她言听計從的紅殊後,沐修塵這才左右瞧了瞧,等見到花庭後面不遠處種了一片墨綠的竹林,她便緩緩地踱了過去。
她心里盤算著,若這鎮國公府的請柬是依著楚元辰的要求發的,他若想見她,最好的地方就是這片竹林了。
離著待客之處不遠,而且那片竹林茂密幽深,一般世家小姐敢進去的只怕鳳毛麟角,的確是幽會的好地方。
來到竹林口,紅殊見她毫不遲疑的就要逛到竹林里去,膽小的她不免有些掙扎,猶豫著想要開口阻止,但此時的沐修塵哪有心情理會她,仍舊直直地往前走去,紅殊沒有辦法,跺了跺腳後連忙跟上。
隨著主僕兩人愈深入竹林,沐修塵的心也跟著往下沉去,她都已經置身在竹林的深處,卻還是沒有看到她想見的那個身影。
濃濃的失望籠罩著她,讓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猜錯了。
幽幽一聲長嘆,心知自己不能離開花庭太久,否則會引來他人的注意,現在的她除了揣著滿心的失望離去,其他的什麼都不能做。
可就在轉過身的那一瞬間,沐修塵愕然地頓住了步伐,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來時路上,那個用著不羈的姿態斜倚在竹叢旁的他。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方才她分明沒有感覺到他的氣息。
思緒一片紊亂,但她仍貪婪地瞧著他,夏日碧染的天空上,艷陽金色的光輝穿過竹葉灑落,如同一層金色的輕紗披在他身上,那頎長的身子如同一抹生長在林中的松柏,勁拔而挺直,一襲淺紫色的長袍裹在身上,流水般的線條勾勒出他那極好的身姿,就算他的左臉頰被一道粗粗的疤痕劃過,宛如美玉之上有了瑕疵,可是在她眼中,那疤痕完全掩飾不了他渾身所散發出來的傲氣與貴氣。
望著這樣的他,沐修塵的眼眶泛起了一股酸澀,但她卻連眨眼都不敢,就怕一錯眼,再也見不到他了。
「你……」其實楚元辰讓蔣又玫下帖,本意也是想要見見她,所以他早就看好了位置,剛剛才想著要遣個小丫鬟去把她引來,誰知道她自己就冒冒失失的闖了進來,而且她闖進來不打緊,可這麼直勾勾地瞪著他看,是怎麼回事?
雖說他本身就是個混不吝的,萬事不怕,就連在當今皇上的面前,也能嬉皮笑臉,偏偏在她那種目光下,他有種坐立難安的不適,為了掩去古怪的感覺,他只好將張牙舞瓜、冷情冷面的一面表現出來。
「我說你這姑娘也太不知羞,怎麼這樣大剌剌地盯著一個陌生的男人看呢?你知不知道一旦這事傳了出去,你的名聲便毀了!」
那粗聲粗氣的斥喝並沒有嚇著沐修塵,她姿態優美地朝他一福,用清亮的嗓音說道︰「王爺安好!」
「你知道我是誰?」楚元辰不免有些驚奇,他們可是頭一回見面。
打從在沐家听到她那句真心實意的「我樂意嫁給他」開始,他就對她產生了那麼丁點的興趣,畢竟以他的惡名昭彰,沐婉娟那種逃婚的表現才是正常的,他今天特意把沐修塵邀請來鎮國公府,不過是想確認她的樂意究竟是真樂意,還是假樂意。
「自是知道的,王爺英氣勃發,臉上還帶著一道疤,只要听過您的事跡,應該就會認出您的身分。」
幽深的雙眸驀地一眯,無聲地疾射出一股煞氣,楚元辰冷冷地瞪著她,顯然對她當著他的面提起那道傷疤很是不悅。
「王爺可別生氣,要說你這道疤還真好看,一點兒也沒啥值得自卑的。」沐修塵真心實意地贊美著,一邊款步輕移朝著他走了過去,手一拍,在他不及應之際,撫上了那道像是蜈蚣一般蜿蜒在他左頰上的疤。
「你、你……做啥這樣毛手毛腳的,是不是個女人啊!」
從沒見過這麼膽大包天的女人,楚元辰生平頭一回有些狼狽地往後退了一步,這才避開了她那又軟又白的手,他這是被調戲了嗎?
「王爺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我毛手毛腳的嗎?」沐修塵含笑說道,心中微微喟嘆。
真好,剛剛那觸手的溫度,證明他的確是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雖然他仍似夢境中的那樣,看似是個粗魯不堪的痞子,但她知道實際上的他,是個心軟得不可思議的男人,無論是對她,還是對王府里那些如狼似虎的血親們。
「怎麼可能是怕,那是厭惡,你懂嗎?就你這張嬌媚輕狂的臉蛋,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安于室的模樣,你對別的男人是不是也這麼毛手毛腳 的?」雖然明知道打沐修塵因為雙親俱喪,被送回京城的沐家後,就一直被扔在一個偏僻破敗的院子里頭自生自滅,壓根連門都沒有出過,不可能有見外男的機會,但她這麼自來熟的一模,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不免有些口不擇言。
「王爺若是不喜歡,那妾身以後不做了便是。」沐修塵連忙微笑保證道。
「你……」她從容的態度更是教楚元辰愕然,不免語塞。
這沐修塵是被關傻了嗎?怎麼從剛剛到現在,她的所有表現都這麼出人意料?可偏偏她臉上端著那理所當然的表情讓他頓時來了火氣,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努力擺出他自以為最的惡的模樣。
見狀,向來膽小的紅殊驚喘一聲,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往後倒去,若非沐修塵連忙扶住了她,只怕這一撞可不輕。
沐修塵扶著紅殊讓她躺下,嘴里沒氣的嬌嗔道︰「您就別擺出這種張牙舞爪的模樣,是想嚇唬誰?」
「就是想嚇唬你,你現在不是該嚇得花容失色轉身逃跑,然後想盡辦法逃婚嗎?」
這話,楚元辰說得很認真,可沐修塵卻毫不客氣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靨拂去了她臉上那種波瀾不興的神色,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原來你都是用這法子嚇走老王妃替你選的妻子嗎?」她笑著打趣道,瞧著他那拿自己完全沒有辦法的模樣,她的心頭驀地劃過了千絲萬縷的甜。
以前他也總是這樣拿她沒轍,然後便是無止境的包容,只是她不懂,如今她終于明白了他那氣急敗壞的張揚,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誰?」楚元辰冷聲喝問。她這樣子哪里像朵小白花了?
「如假包換的沐修塵,聖上御賜給你的妻子。」
望著她那張揚而不知收斂的神情,楚元辰此刻除了捏死她之外,再無其他想法,而他也真的這樣做了,他霍地一步上前朝她逼近,可就在他要伸出手時,她毫不畏憔地從袖中拿出了幾張東西拍上他厚實的胸膛。
「拿著,這是給你的。」
他不相信她沒有感受到他的殺意,但她卻不閃不避,還自動迎上前來,他驚愕的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三十萬兩的銀票,京城里各大錢莊都可兌換,記得,聘禮千萬別太扎實,虛虛的三十六抬,看著好看就行了。」她可不想拿自己的銀子便宜了沐家那群貪婪成性的人。
「你知道我今天會來找你?」楚元辰心里頭那種迷離感又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