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弄……
多難听的名詞!潔如甚至不敢多想。
她是不會被他們的殷勤打動的,誰曉得哪天他們翻臉不認人,受傷的只會是自己。以前小時候村里不就有這麼一個可憐的女人嗎,好像也是被這樣有錢的公子哥兒給染指,付出了真心卻什麼也換不到,連所生下的孩子都遭人欺負!?
她同那男孩好像還有一面之緣,他長得白白瘦瘦,天生一副被人欺凌的模樣。
那時他說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唔,頭又疼起來了。」她用手微微地按了按太陽穴,柳眉微蹙。
潔如一邊想著、一邊急急地往和雅蓓約好的地點直走,冷不防有人從旁一把拽住她。
「方子杰!」她一聲驚喊。
不只是因為這突來力道的主人叫這名字,更是因為她想起當時那男孩告訴她的正是這個名字!
「你說的‘有點事兒’就是指與楊邵在樓下拉扯?」方子杰一副飽含怒氣的質問口吻。她同楊邵在樓下做些什麼?這教他氣炸了!
「方子杰……」潔如仿佛沒听到他的話,只是直勾勾地望著眼前有著鷹般銳利眼神的壯碩高大男人,卻怎麼和那個瘦弱的身形連不起來。
「你叫我的名字!」不是責備的語氣,而是帶著幾分驚喜。
潔如向來只稱他為方總,帶著生硬的疏離感。這是她第一次只喊他的名字而不加稱謂,讓他覺得他們的距離似乎更近了些。
是不是她的記憶模糊了……
「你叫方子杰嗎?」潔如吶吶地問著她記憶中的男孩,眼楮卻還呆望著方子杰的臉。
「怎麼回事?你哪兒不舒服嗎?」見潔如十分不對勁兒,方子杰倒慌了。「我帶你去看醫生。」他眼光轉為柔和,收斂起剛才的霸氣。
不舒服?沒有呀……只是下午一直有些頭痛而已……
她突然覺得意識有些恍惚,好奇怪……怎麼腦子亂烘烘的……
聲音變得遠了起來……
「你的臉好燙!」看她的臉微微發紅,方子杰伸手踫踫她的粉頰,才驚覺她發了高燒。
「我……和人有約。」說話已不著力。??
「都什麼狀況了,還顧得這些!」見她執拗的脾氣,他忍不住加大聲量。
「每次都這麼凶……」她已軟子,支撐不住自己。
見狀,方子杰一打橫抱起了潔如,不同她多說。?
潔如發現兩腳一空離了地,想掙扎卻怎麼也使不出勁兒,只發出微弱的聲音。
「雅蓓……還在等……」她已用盡氣力。
「別理那丫頭了!」
那丫頭??
這是潔如最後的意識,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她一概不知。?
在台北大街上,只見一個出色的男子抱起同樣是人間難見的絕色佳人,急急地手持大哥大說些什麼,再來只見一輛豪華的轎車由路旁沖出,接走了兩人。
接連多天,潔如高燒不退,連連夢魘。
白天還好,潔如能睡得較平穩,許多人在她房中忙來忙去,又是醫生,又是僕役們,眾人穿梭來去,縱然昏睡著,倒也听出些人聲,自然心中安穩些;但夜晚的寂靜,卻使她如置身在遭人遺棄的世界,徹夜輾轉,明知是夢的糾纏卻逃月兌不了。
夢中,她低低啜泣,失去父母的傷痛在夢里反覆折磨她。
突然,她感到有一雙手輕柔愛憐地撫著自己汗濕的額角,為她撫去悲傷,帶她回到現實,遠離夢魘的追逐。
其實每天夜里,方子杰在眾人睡去之後,都悄悄來到潔如房中守著她。
他總在床頭一坐就好久、好久──
望著她在夢中掙扎,他的心好疼好疼。
幽幽忽忽中,潔如緩緩睜開了眼,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你醒了──」
一個男聲傳來,但潔如听來卻覺得遙遠。
方子杰見她醒轉終于稍稍寬心,她已昏睡將近四天。
醫生說她感染了嚴重的風寒,再加上身子骨原就較弱,平時又無好好調養,因此可能會昏睡個幾天,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一听到這話,方子杰立刻在心中咒罵自己,為了讓潔如留在自己身邊,他不斷地加重她的工作,卻沒有顧慮到她的身體狀況;沒想到自己的私心卻害她病倒,他真恨自己!
這話像是給方子杰一擊。對她施加壓力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方子杰……是你?」她的聲音弱極了。
「嗯。」他坐靠近她一些,執起她無力的小手搓揉著。
她笑了,甜美在她臉上漾開。
「你還有沒有遭人欺負?」潔如像想起什麼,突然擔心地問,秀眉微蹙。
其實她還以為自己在夢中,現在的她分不清夢境與現實的界限,只是模模糊糊地說著囈語般的語句。
遭人欺負?
方子杰一驚。她記得他?她那時那樣小,怎麼還會有印象?
自他們在那田野中見過一面後,方子杰就被他的父親帶走,原因是他父親與元配未育得一男半女,這才想起他,硬是從他母親手中奪走了他。?
他們再也不曾會面。再相逢,已是十多年後;而從她的眼中他可以確定她早已不記得他這個人。
的確,他的改變很大,已不再是當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小男孩。他長高、長壯了,個性變得沉穩,除了潔如小小的口中要他堅強外,現實世界更教會他什麼叫殘酷!
他並非正室所生,許多人排擠他,覺得他不夠格繼承一切;而父親元配的娘家更千方百計想使元配懷孕,生下正統繼承人。
在這樣的環境下,方子杰一方面思念自己的母親,一方面更恨這些使他痛苦的人們。他努力充實自己,大學及研究所是三級跳地念完;在工作方面他更是加倍努力,他最終目的是掌握公司大權,將當年冷眼待他的「公司大老」給全數清除。
方子杰搖搖頭,微微笑著。
她吁了口氣,像是放心。「那就好了,我很擔心你,你那麼瘦弱,一定還會被人欺負。」口氣像小女孩。
「我瘦弱嗎?」他拿起她的手往自己硬碩的胸膛按去。
「幸好你長大了。」她滿意地笑道。
看著潔如這樣子,他更加愛她了;現在的她不再有武裝的外表,傻呼呼的。突然,他一個念頭閃過,也許她就這麼病著還可愛多了。
雖然潔如外表長得一副縴細柔弱的樣子,骨子里卻倔強得很,這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
「大人的世界可是人吃人的。」為了逗她,他反駁。
迷迷糊糊的潔如和五歲小孩沒兩樣。
「那你還會被人欺負嗎?」潔如嘟起嘴,皺著眉道。
方子杰再搖搖頭。「只有你敢欺負我。」忍不住捏捏她的小鼻子。
「我哪有?」她抗議,因為太過用力,咳起嗽來,而且咳個不停。
方子杰忙拍拍她,卻一掌觸及她柔軟渾圓的酥胸。
他一驚,連忙收手。
眼前是一個生了病的「五歲」小女孩,可容不得他失控。
「好了、好了,快睡吧,快睡病才會快好。」等她止住了咳,他哄道。
不必他說,潔如還十分虛弱,這一陣咳嗽的折騰也累壞了她,當然听話地合上眼,沉沉睡去。其實說到底,剛才她究竟是夢囈還是真醒過來,方子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見她現在不再像剛剛般為夢魘所困擾,沉睡的臉龐帶有一絲甜蜜,他才露出欣慰的笑容,像是保母般地守著她的睡容。
棒日管家一早來到潔如的寢室察看她的狀況,卻瞧見方子杰倒臥在她的床沿,沉沉地睡著。他悄悄地探了探潔如額頭的溫度,發現已退了燒;然後他的眼光落在方子杰臉上,發現在他平日冷峻的臉上竟出現難得的柔和,不禁開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