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道爾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了一下。「你一直躲在密道中,所以你全听見了?」
「安道爾!」凱雷特低啞的嘶喊,卻不知道能說什麼。
「其實你心底早已有了懷疑,不是嗎?否則你不會特地選在今夜設下陷井。因為如果主謀者是我,絕不會放棄你們成婚前的最後一個月圓夜!你也不用太自責,或許我的的心底也有想乘此機會,強逼你正視我的感受,否則不會明知道你不可能離開裴雅太遠,仍故意踏入你的陷井里。好了,現在我們兩個都達到目的了,可惜的是,我們兩個也都輸了!」安道爾無奈的說著。
凱雷特的反應不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嗎?為什麼他還不能接受事實而感到悲哀呢?
安道爾淒涼的一笑,眼中悲哀的神情,讓凱雷特不忍卒睹的偏過頭去。安道爾卻乘此機會棄劍,側身朝床邊的裴雅撲去。
凱雷特心中一凜,跟著安道爾的身形偏過身子,擋在裴雅的身前,並且立刻倒轉劍身,握住劍柄的朝安道爾揮去。
而這卻只是安道爾的一個虛招,他乘凱雷特轉劍的空檔,朝上次凱雷特砍斷小白蛇後把劍兀自留在原地的角落奔去,並且拿到劍後,回身往凱雷特刺去。
安道爾的每一劍都又狠又猛,凱雷特在閃避不及的情況下,不得不舉劍自衛。
安道爾像是不顧自己生命般的任由自己的空門大開,一味的豁命狠攻。兩人的劍法原就習于宮中的一位武師,招式相異不多,而安道爾又往往只顧傷敵,不顧凱雷特的劍尖已比到要害,致使平常劍法較安道爾為佳的凱雷特,在不願傷他的情形下,漸漸被逼于下風。
裴雅看得心驚膽跳,緊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的驚呼會讓凱雷特分心。
听到聲響的衛士,撞開門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場面都愣住了,不知道熱斗中的兩個人只是像平常一樣的在比武還是來真的?
在安道爾不閃躲自己胸前的劍尖而一劍刺入凱雷特的左臂後,衛士們終于明白安道爾的意圖,立刻拔出劍來護衛王上。
「住手!」凱雷特按緊左臂,眼楮不離開安道爾的下令,「統統退出去!不管發生什麼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違令者斬!」
衛士猶豫了一下,終究听令退出。而安道爾也再次舉劍攻擊。
月娘似乎也不忍見這對手足相殘,掩臉的躲進烏雲後。陰暗的房間內,只見兩個高大相似的影像,各自盡力的揮動手中的長劍,偶爾長劍相擊,迸出桔色的火花,更增添危險的氣氛。
再勢均力敵的爭斗,都會有勝負之時的一刻。黑暗中,其中的一人,慢慢的退往牆。憑著心靈相通的直覺,裴雅知道那是只守不攻的凱雷特。
當決定性的一刻來臨,兩人都盡力的揮出手中的長劍。
時間似乎在此靜止,除了當中的一把長劍緩緩下垂,兩人都像木偶般的僵住,剩下唯一一把的森冷的長劍,橫互在彼此之間,動也不動的平舉著。
盡避將眼楮睜到最大,裴雅無法看出到底劍在誰的手上。
月娘終于也忍不住好奇心,又悄悄的從白雲後探出頭來,灑落一室清的光線,映照出安道爾胸前大片的血跡。
凱雷特手中的長劍,激動得微微顫抖。因為,只要再深一寸,就算是大羅神仙也難救安道爾。
***
「為什麼故意認輸?」凱雷特厲聲質問。剛剛若不是安道爾揮到他胸前的劍沒有刺下去,這場爭斗的結果絕不會是如此!
安道爾眼中的情焰,如同他胸前的血般赤烈。「認輸?哈哈哈……」安道爾的笑聲淒厲又悲涼。「既然被你听到了,不管結局是什麼,我都已失去人,輸贏對我來說又有何差別?你為什麼不干脆刺下去,結束我的痛苦?」凱雷特眼中的嫌惡,會比他胸前的傷口更教他心痛!
瞪著他胸前大片的血跡,凱雷特憤然的將長劍砸向地上。
「為什麼?」凱雷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問的是什麼。
是要問安道爾為什麼會愛上自己?還是問他為什麼不早告訴自己?還是問他為什麼要采取這種手段??
安道爾慘然一笑,倒向牆壁,滑坐在地板上。「因為我不敢坦然的告訴你。我知道你對我沒這種感情。我不想失去你,但是又無法眼睜睜的看著你愛上別的女人,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再不采取行動,就要被內心積壓的感情逼瘋了!因為,有太多的因為!而唯一的理由就是我愛你!」壓抑十多年的感情,卻是在這種情況下揭露。
對于安道爾的告白,凱雷特只是一拳擊向牆壁。「我也同樣愛你啊!我對你比對杰洛士還信任,只有你知道我變身的秘密,我們比一般的親兄弟還接近啊!記不記得我們無數次的夜談?記不記得我們互換身分……」
「但是卻不是我對你的那般感情!」安道爾平板的語調,像是在他自己的心上抽出一把刀。「你當我是兄弟、是朋友、是伙伴,卻從沒當我是一個愛人。盡避你厭煩女人的矯柔作態,但是你也從不曾回頭看過我!你從不看我的心、不看我的眼,也從不探究我心甘情願為你背上殺父的罪名!」
凱雷特瞪著安道爾,失神的低語︰「我以為你是為了正義!」
反瞪凱雷特,安道爾的嘴角緩緩上揚,扯出來的笑容,悲傷得令人心酸。「你就是我的‘正義’!」簡單的幾個字,道盡了他的感情世界。
安道爾的回答讓凱雷特為之一僵。
「你知道祖父為什麼一直不肯答應你的要求而特赦我嗎?因為他知道我在說謊!他知道那天我不是跟在我父親的後面,更不是為了什麼發現我父親的行動怪異。那一晚,我是專程去找你,準備向你吐露我的感情!結果主懲罰了我的罪過。那一夜,它讓我的雙手沾滿了我父親的血做收場。那是一場警告!主在警告我不應有這份變形的感情!」
凱雷特瞪著安道爾,無言以對。對于這份感情,他能說什麼?
像是早料到凱雷特的反應,安道爾悲哀的一笑,將靠近身邊的劍,滑向凱雷特的腳旁。「如果你還認為我是你的兄弟,還念著以前的情份,就殺了我吧!萊恩王國的律法很清楚。我寧願死在你的手里,也不要因為謀殺皇族的罪名,而被吊死在城牆上任人指點。」
凱雷特無神的盯著腳下的長劍,又望向安道爾,心里掙扎著。
殺死安道爾?殺死這個他視為親兄弟的男人?只因罪在愛他?
凱雷特反身走向床邊,緊緊的擁住裴雅,希望她的溫暖可以趕走他心底的寒冷。「你從密道走吧!就當做這一切不曾發生。等到你不再愛我時,萊恩王國還是歡迎你的。」他對安道爾拋下這番話。
面對安道爾,裴雅看到安道爾的眼光投往長劍,知道他的內心正劇烈的掙扎,不願離開故土,于是她開口了,「安道爾,凱雷特不可能親手殺死你的,他也無法忍受你被吊死在城門。為了凱雷特,你走吧!有一天,你還可以回來當孩子的叔叔。萊恩王國永遠是你的家。」
安道爾掙扎的從地上爬起來,默然的盯著凱雷特的背影,頹然轉頭步入密道,因為當自己的深情變成對方的負擔時,再說什麼都是多余的。
听到密道中的足音,凱雷特突然回過頭,喊住安道爾。
「安道爾!」有件事如果他沒向安道爾瞪清,他一輩子都難以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