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了火 第12頁

她沒有回答,自顧自地轉身走開,他猜想那應該是同意的意思。

半小時後,孫胥端著托盤去按路珈舞的門鈴,瞧見門口地上放了個紙箱,他正想低去瞧瞧時,她已經開了門。

她沒理他,徑自蹲將紙箱子抱進客廳。

「那是什麼?」孫胥順手帶上門。「妳買的化妝品?」

「不是,這是剛才管理員幫我送上來的,也許是我媽寄來的東西。」她不在意地道,開始動手拆開紙箱。

孫胥點點頭,將手上的托盤帶進廚房,幾秒鐘後卻听見路珈舞發出一聲尖叫。他反射性地沖出廚房,瞧見她盲目地跑向前抱住他。

他環住她的腰,目光迅速移至客廳,看見那個紙箱子跌落在一旁,地上則是一攤醒目的紅色顏料,或者是血跡?他的大腦立即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那個恐嚇路珈舞的混蛋展開行動了!

「沒事,珈舞,我在這里。」他輕拍她的背脊,沉穩的聲音安撫著她。「我在這兒,沒事了。」

路珈舞抓住他胸前的襯衫,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身軀仍遏止不住的顫抖著。

孫胥抱起她到廚房的椅子上坐下,當他想拉開她環住他的雙平時,她驚慌的表情表露無遺。

「你要去哪里?別丟下我。」

「听我說,珈舞。」他雙手扳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眼楮,用清晰、穩定、溫柔的口吻說︰「我不會離開這里,接下來我要打幾個電話,通知警方和我的同仁前來處理,妳能保持冷靜嗎?」

她被動地直視著他,他眼里的堅定令她的懼意稍褪了些。她勉強點頭。

他安慰地摟了她一下,而後松開了她,轉身走向客廳。他在紙箱旁蹲來觀看,忍不住眉頭糾結。那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動物尸體,已經被分成幾大塊,只能隱約由殘留的皮肉看出那應該是一只剛被殺死的幼貓。

懊死,剛才應該由他來拆這個紙箱的!他在心里喃喃咒罵。

由這殘忍的手段看來,下手的人若不是個專業屠夫,就是個精神病患。他將目光移向一旁,瞧見紙箱上還釘著一張紙,上頭歪歪斜斜地寫了幾個大字--

等著瞧,下一個被分尸的就是妳!

想到恐嚇珈舞的人對她有這麼深的恨意,孫胥不由得胸口一陣緊縮,他深吸了口氣,起身開始打電話。一會兒後他走進廚房里時,只見路珈舞蜷縮在椅子里,目光無意識地凝視著前方。

他在咖啡里加了點白蘭地酒,然後將杯子塞到她的手里。「喝吧,這有助于妳放松下來。」他溫和地命令。

她順從地輕啜了一口微燙的液體,手指在咖啡杯上緊握。

「那是什麼?」她細聲問道。這句問話只是想顯示出她並未慌得失去控制,事實上她一點也不想知道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是什麼。

「不過是一堆毛球和紅色顏料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已經請警方的人過來備案,這只是例行公事,別胡思亂想,嗯?」

她沒有回答,心里明白他只是想讓她好過一些罷了,那才不是什麼紅色顏料,那是血,貨真價實的動物血跡,她彷佛還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幾分鐘後,唐德倫率先趕到,之後陸續來了幾位便衣刑警,在他們處理的時間里,路珈舞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不發一語。

「路小姐看來受了不小的驚嚇。」唐德倫瞄了她一眼,和孫胥低聲交談,「怎麼回事?」

「大樓管理員說紙箱是由宅配通的人員送來的,他還以為是化妝品。看來那個混蛋知道我們已經在珈舞身旁布署人力,所以在向我們示威。」孫胥沉聲說道。「這件事暫且先別張揚,以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揣測。」

「我知道該怎麼處理。」唐德倫會意地點頭。

做完筆錄和既定程序之後,所有人陸續離開,客廳里重新恢復寂靜。孫胥闔上大門,走到路珈舞身邊。「妳還好嗎,珈舞?」

她點點頭,又搖搖頭,神情有些迷惘。她覺得恐懼、全身麻木,還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在此之前,她一直不將那幾通騷擾電話當成一回事,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那些恐嚇是真實的,她再也無法置之不理。

「我沒事。」她輕聲道,兩行淚水卻滾落臉頰。

孫胥低咒一聲,在她身邊坐下,伸出臂彎將她擁住。該死的,他該說什麼?他從來就不習慣安慰人,而且還是個嚇壞的女人。

他不明白女人為何嘴巴上說沒事,卻又抓著他的衣角猛哭。要命,她居然拉他的襯衫去擦她的眼淚,難怪他覺得胸前一片濕答答,待會兒他的衣服鐵定皺得不象話,而且能擰出一桶水來了。

路珈舞沒有拒絕他的懷抱,將頭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前。「孫胥……」

「什麼?」

「我很抱歉……剛才打了你。」

她居然挑這個時候,為剛才那一巴掌而道歉?女人,他真不了解她們。

「沒關系。」他輕松地道︰「妳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嚇壞了吧?看來我是高估妳了。我最近听到一個笑話,可是不太明白意思,也許妳可以給我個解答?」

「什麼?」

「有個人去求職,他的外文能力並不佳,但為了增加競爭力,所以他在履歷表填上略懂英、日、韓語,就這麼一路過關斬將,到了口試的時候,經理注意到這一點,就要他秀一段來看看。

「他嚇了一跳,可是又下好意思承認那是瞎掰的,只好硬著頭皮說︰『那我來段帶點韓腔的英、日語好了。」那位經理一臉不可置信,又略帶佩服地對他說︰『好,那開始吧!』」

「結果呢?」

「結果他只不慌不忙地唱了一句,『死唄死唄,DHC。」

路珈舞想笑,卻發現自己笑不出來。「謝謝你。」她低語。

「別客氣。」他的手指按摩著她頸後僵硬的肌肉,輕揉著她的背脊,想令她放松下來。

她靠著他的肩膀,他堅硬的身軀所散發出的熱氣令她心安。

「我剛剛在想你們家人之間的情感,覺得好……羨慕。」那兩個字一出口,連她自己也有些訝異。她居然會說出這兩個字?!

她咬住嘴唇,低聲接續,「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一直是很孤單的。我母親當年有了我時,那個男人已經有了家室,他不願意放棄他原來的家庭和社會地位,所以選擇犧牲我和我母親。

「因為這件事,我母親在日本演藝界也無法生存,有一段時間,為了躲避媒體和鄰居的眼光,我們經常都得忙著搬家,因為總有不認識的人上門來大吵大鬧,罵我的母親是狐狸精……」

「如果妳不想說,就別說了,珈舞。」他低喃。

「不,我要說。」她深吸口氣,將目光望向前方的某一點。「我六歲時,媽媽帶著我來到台灣,投靠曾經在日本電視台工作,後來回到台灣任職的朱伯伯。朱伯伯了解我們的難處,也願意伸出援手,幫我們安排了棲身之處。

「為了不給朱伯伯添麻煩,媽媽婉拒了在電視台工作,而去幫人家洗衣服、清潔房子,辛辛苦苦撫養我長大,直到後來她遇見了雷恩伯伯,這一切才有了改善。雷恩伯伯是加拿大人,已婚,但是和妻子已經分居十幾年了,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是不離婚的。

「目前他們雖然過得很好,但我母親仍然沒有正式的名分,我一直無法理解她的選擇,為了愛情,她可以犧牲事業和名譽,但我絕對不要像她那樣,我要創造我自己的命運,有尊嚴地活下去,絕不讓任何人瞧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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