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沉穩,目光灼然有神,剛毅的臉龐半隱在陰影之中,有如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獵豹。她陡然覺得難以呼吸。
這是他性格上剛正不阿的另一面!她倏然醒悟。或許他的外表看來一派悠閑,但一旦涉及他的工作領域,他絕不會循私護短。
她一甩頭。「好,那咱們就走著瞧,看最後是你贏還是我贏。」
「我接受你的挑戰。」他的表情又回復到原本的吊兒郎當。「接下來,咱們就得各憑本事、找出真相,為這場君子之戰握個手如何?」
「沒問題!」她不假思索地握住他伸出來的大手。他的手掌好大,有力的手指完全包住她柔軟白皙的小手,他身上的熱度透過掌心傳達到她的背脊,令她的神經末梢微微顫抖了起來。
察覺他們握手的時間太久了點,成可希不自在地抽回手,而孫胤似乎沒察覺到她的不安,只是轉身將空杯子收到水槽里去,令她微松了一口氣。
「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她正要起身,又像想到什麼似地回過頭來,
「還有,你最好別讓你的狗上樓來,知道嗎?」
「我會嚴格告誡太極的。」他一本正經地回道。「晚安了,小妞。」
她想板起臉,卻又不由得綻開一個嫣然的笑意。「晚安。」
直到那抹縴細的背影消失在樓梯間,孫胤才轉回視線,睨了在他腳邊打轉的太極一眼。「你也喜歡她,是嗎?」他低喃。
如果他想改變成可希對他的觀感,恐怕得加把勁兒了。
第四章
「可希,老板娘來了。」一位同事敲敲和她相連的分隔板。
成可希將最後一口蛋餅吞進肚子里,瞧見彭大海和簡曉甜一前一後地進了辦公室,她連忙收集好桌上的文件,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走向總編辦公室,輕叩了兩下門。
「進來。」是彭大海的聲音。
成可希推門而入。坐在辦公桌後的彭大海抬起頭來看她,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笑容。「是你,感冒好點了沒有?」
「好多了,謝謝。」她將目光瞄向一旁的簡曉甜。
簡曉甜芳齡四十五,卻保養的像三十五。她正姿態優雅地斜倚在窗邊,身上穿的是最新款的紅色凡賽斯套裝,脖子上圍著粉橘色的愛馬仕絲巾,耳朵上是香奈兒標志的耳環,腳上則是LV最新款的紅色高跟鞋,一個最新一季的古奇皮包擱在桌子上,完全是上流社會的打扮。
「曉甜姊。」她將手上的檔案夾遞上去。「我已經把黃映倩案的資料整理好了,請你過目。」
簡曉甜從窗前走了回來,用蓮花指拈起檔案夾瀏覽了一下。
「好極了,我喜歡有效率的人。」她滿意地點頭,用那雙刷著藍色睫毛膏的丹鳳眼瞄她。「怎麼樣,你覺得映倩有可能殺人嗎?」
「這我不能下定論,得再看警方的報告才能知道詳細情況。」她小心翼翼地回答。「不過根據她本人的說法,我認為她涉案的可能性不大。」
「我也這樣認為。」簡曉甜對她的推論感到滿意。「你找案件的承辦檢察官談過沒有?我听映倩的律師說這位檢察官十分年輕,處理案件卻非常仔細周全,在法官面前十分有說服力。」
成可希不作正面答覆。「我會找時間去拜訪當時和黃映倩在一起的朋友,幫她找出排除涉案的證明。」
「那就好。」簡曉甜戲劇化地嘆了一口氣。「唉,映倩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太傻了,不懂得跟她家那口子鬧個名分,現在還落個被人栽贓的下場,我實在是不忍心。」
成可希禮貌地保持微笑。她知道簡曉甜和黃映倩,以及其他幾位企業家的小老婆都十分熟絡,不但時常聚在一起道長論短,還是時常相偕逛街血拚的姊妹淘,她會力挺這位好姊妹並不令人意外。
「依我看哪,這件事根本是廖國延那個老婆搞的鬼。」簡曉甜繼續說道,「我跟映倩說,不如趁這個事件和廖國延攤牌,逼他和他老婆離婚好討個名分,站在朋友的立場,我無論如何都得想辦法幫她。」
「你怎能肯定黃映倩是被栽贓的?」彭大海插了一句,「這個案件還在審理當中,她有沒有殺人還不知道哩。」
「那你的意思是,人真的是映倩殺的嘍?」簡曉甜板起臉。「你敢懷疑我的朋友?」
「我只是假設嘛。」彭大海連忙陪笑,自討沒趣地模模鼻子不再吭聲。
「那個男的是個混混,和映倩根本八竿子打不著,她怎麼可能殺他?」簡曉甜憤慨地道,臉一偏轉向成可希。「我要你強調映倩的無辜,讓社會大眾同情她的處境,嗯?」
「我盡力而為。」她勉強擠出微笑。「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
「別急著走,我還有話想和你聊聊。」簡曉甜將蓮花指比向對面的沙發。
「坐。」
成可希遲疑了一下,才在她對面坐下,納悶著她的用意。「曉甜姊還有什麼吩咐?」
「吩咐倒是沒有,不過我听大海說你前陣子剛和男朋友分手,對方還是位整形外科的名醫哩。有沒有這回事?」
成可希將目光調向彭大海,他立刻拿起報紙擋住臉。
「那件事已經過了很久,我早就不在意了。」她仍然保持微笑,卻在心里直申吟。這件事難道永遠沒有結束的一天嗎?
「那就好。你這麼清秀漂亮,身邊應該不乏追求者,我只是擔心你因此頹廢喪志。」簡曉甜的表情幾乎可以用「和藹可親」來形容了。「我還听說你最近在找房子,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幾個不錯的地點,不勞您費心。」見簡曉甜還想說話,她趕緊起身。「我還有別的工作要忙,先出去了。」
不待簡曉甜回答,她迅速起身出了辦公室,背靠著門板吐出一大口氣。天哪,她只不過和某個自命風流的劈腿男劃清界線罷了,為什麼每個人都認為她會因此而頹廢喪志,不斷地重復提醒她這件事?
雖說她覺得簡曉甜很多事,不過倒也提醒了她一個事實。她一面想著,一面快步走回她的座位,離她租約到期的日期已經剩下幾天了,如果她再不加快腳步,到時可能真的得露宿街頭了。
☆☆☆
找房子真是件累死人的事,成可希下了結論。
連續幾個下午頂著大太陽來回奔波,她找到的住處不是居住環境太差、就是離公司太遠,而基于荷包的考量,又不容許她選擇出入有警衛管制、租金昂貴的小套房。
一個下午毫無所獲,成可希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住處,才剛停好車,便瞧見她的大門開了,一個女人正踩著風情萬種的腳步從屋里走出來。
成可希微愣了一下,本能地打量起那個女人。
她穿著一件鮮紫色的蕾絲上衣、紫色皮窄裙,頂著一頭挑染成紫色的時髦短發,沒有眉毛,只用眉筆在「應該是」眉毛的地方畫了兩條細細的黑線,濃烈的香水味令她鼻子一陣發癢。
她再低頭望向自己,扎在腦後的馬尾、普通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過時的程度大概相當于塵封兩千年的兵馬俑,若再和人家完美無瑕的彩妝一比,脂粉末施的她大概就像被埋了三千年的木乃伊了。
女人顯然也發現了她,在她面前三步停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活像她是一只被放大的老鼠標本。她被看的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終于,女人像是打量夠了,姿態高傲地開口,「你是住在這兒的另一個房客?」
「我是。」她勉強抑制住打噴嚏的沖動,友善地問道︰「你是孫先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