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查到了什麼?」他故作輕松地問。
「事實。」譚森的唇角微微掀動,聲音干澀地道︰「原來過去我所認知的一切全是錯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視為是恩人的房長興,居然才是逼死我父親的罪魁禍首,而我卻一直到現在才明白整個事實。」
「無論房長興當年和你父親的恩怨為何,人杰和玄菱都是無辜的。」孫承翰頓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我了解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商場上瞬息萬變,任何再高尚的行業都得要無情才能成功,你應該很了解這一點。」
「我知道。」譚森過了半晌才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
譚森倏地起身,兩手煩躁地爬過滿頭黑發。那麼久以來,父親自殺身亡的陰影一直籠罩住他,讓他學會武裝自己,不再輕易對任何人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除了在玄菱面前。她了解他,總是在他最需要她時陪伴在他身邊,是他剛硬如鐵的心中惟一的掛念。他應該要恨他們的,他知道,然而他心中卻有一部分叛逆地抗拒著這個念頭。如果房長興還活著,他就能當面向他挑戰,來一場正大光明的公平競爭,但卻已經是不可能了。
他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頹然地用手蒙住臉。他們全都是受命運擺的棋子罷了,逝者已矣,知道真相又能改變什麼?她父親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若他仍一味地任過去的鎖鏈緊鉗住他,那無疑是傻人的做法。
而玄菱……玄菱何辜?
「玄菱最近怎麼樣了?」他一會兒後才啞聲問道。「她還好嗎?」
「不太好。」回答的是連維晴。「我今天中午才見到她,她似乎瘦了一些,看來這陣子都沒好好休息過。」
譚森只覺胃部一陣緊縮,但他小心地克制著表情,不讓自己真正的情緒顯露出來。突然間,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令所有人回過頭去,只見房人杰有如一陣風般地沖了進來,臉上殺氣騰騰。
「房先生,你不能這樣闖進來啊……」秘書急急地跟在後面嚷著。
「人杰?」孫承翰訝異地叫了出來。「你怎麼來了?」
「我把話說完了就走,絕不在這兒礙人的眼。」房人杰直直地走到譚森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
領,額上暴出青筋。「他媽的,你把玄菱藏到哪里去了?還是你又跑去跟她說了什麼,害她一個人躲起來傷心?」
孫承翰見情況不對,立刻過來拉開他們。「人杰,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玄菱不是在幼稚園里嗎?」
「是啊。」連雅楮也急急地接口。「我今天中午還和玄菱踫過面。我們吃過午飯後就分頭離開了,怎麼,她沒回幼稚園去嗎?」
「她是有回幼稚園去,但是我剛才去接她時,幼稚園的同事說,她早我一步離開了。」房人杰忿忿地瞪了譚森一眼。「他們說,看到玄菱是跟一個男人走的,不是你還有誰?」
苞一個男人離開?譚森猛地一震,立刻向前抓住他的手臂。「和什麼樣的男人離開?她有說要到哪兒去嗎?你有沒有打過電話?」
「你少裝蒜。」他怒視著他,口氣仍然很沖。
「玄菱真的不在這里,人杰。我和譚森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公司。」孫承翰趕緊解釋。「你冷靜想一想,玄菱有沒有可能和朋友出去了?比如趙東恆或是其他的追求者?」
「不可能!玄菱如果和別人有約,她至少會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不可能讓我白跑一趟。」房人杰咬著牙道,惡狠狠地放話,「我告訴過你,最近幼稚園周邊不太平靜,玄菱隨時可能有危險,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血液從譚森臉上全然褪去。他松開了房人杰的手臂,心里的不安逐漸加深。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有人看見嗎?」他沙啞地問。
「在我來找你之前二十分鐘,她同事說,看見她上了一輛賓士六百的車。」
賓士六百?孫承翰和譚森對看了一眼。他們熟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開這種車。
「連晉源!」他們同時叫了出來。
「爸爸?」連雅晴失聲驚呼。「我爸爸去找玄菱做什麼?他不可能……」
譚森立刻拿起電話開始撥號。果然,連晉源的行動電話關機,他再打電話到他的公司,秘書說他下午便離開了,也沒有交代要去哪里。
放下電話,譚森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沒來由的升起恐懼。「玄菱的手機還是不通。」房人杰也在同時放下電話。
「承翰、人杰,咱們分頭去找,隨時保持聯絡。」譚森冷靜地吩咐道,轉頭看向連雅晴。「雅晴,想想看你父親有可能會去哪些地方?如果我沒料錯的話,玄菱可能是跟他一起離開了。」
沒有等他們回答,他已經拿起桌上的外套朝外沖去。
「等等,你們該不會認為我爸爸對玄菱怎麼樣吧?」連雅晴驚慌地抓住孫承翰的手。
「那得等我們找到人才知道了。」他安撫地道,然後朝房人杰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跟上譚森的腳步。
第十章
房玄菱下了車,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那兩扇鏤花鐵門。
連晉源為什麼要帶她到譚森的老家來?她納悶地回過頭去看他,只見他也下了車,眯著眼楮注視著前方有如廢墟般的大宅院。
「這里是譚森小時候住的地方,在他父親宣告破產之後被法院查封,後來賣給一個在南部發跡的土財主,直到前兩年,他才又把它給買了回來。」連晉源說。「你知道這件事吧?」
「我知道。」她看著他走向前去,輕易便撬開大門上那道生銹的鐵鎖,動作看來十分熟練自然。她突然警覺到,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兒,他先前必定也曾來過這個地方。為什麼?她猜測著,心里不由得浮起警戒。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嗎?」連晉源給了她一個手勢示意她先行。「我前兩天才和譚森提到,他把房子買回來,卻由著它這麼荒廢也不是辦法。他總有一天要結婚的,不如就把這兒重新裝修一下,當做結婚後的新房不也很好?」
看著他臉上溫和的微笑,房玄菱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硬著頭走進了庭園里。
「你也約了譚森來這里嗎?」她小心地和他保持距離,一面四下核巡著譚森的蹤影。但是沒有,她沒有瞧見譚森。
連晉源沒有回答她。她好奇地回過頭去,只見他眯起眼楮四下打量,似乎沒有听到她的話。
「這兒荒廢這麼久,是個毀尸滅跡的好地方,你說是嗎!」他若有所思地道。
房玄菱微微愣住,待瞧見他眼里閃爍的光芒時,氣息為之一頓,一陣冰冷的寒意竄過她的身軀。
「你是什麼意思?」她勉強鎮定地道,驚慌地發現他擋住了惟一的出入口。如果她想離開就必須經過他,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閉嘴!我正在幫你選蚌好墓地。」連晉源低喝一聲,肥胖的臉上浮起一絲陰寒的冷笑。「那群笨蛋,連件小事也辦不好,居然沒能撞死你。我可沒那麼多耐心和你繼續耗下去了!」
房玄菱倏地一驚。原來前些天那些企圖撞她的轎車不是偶然,而是另有目的!她驚愕地望著他,不用問出口,他臉上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力持鎮定地出聲,「如果你是為了警告我,要我離開譚森,那你的目的達到了。譚森已經知道是我父親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不可能會再跟我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