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樓下等你呢,爸。」她柔聲地安撫。「你要趕快好起來,才能帶我和媽媽去參加酒會啊。」
她不知道父親是否听見了她的話,因為他又閉上了眼楮。她凝視著病床上的父親,只見他的氣息輕淺而微弱,曾經英俊的臉龐因病而瘦削了許多,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
童重堯突然又睜開眼楮,手指抓住她的手,眼神變得十分清醒。「公司還好吧?羿羽?」他聲音清晰地說問。「咱們和百順企業的合約簽好了嗎?」
「公司很好。」她微笑地保證。「百順企業答應繼續和我們合作,公司暫時沒什麼問題,您不必擔心。」
「那就好。」童重堯放松了她的手,喃喃地道︰「公司是你爺爺一輩子的心血,絕不能斷送在我手上……」他一面說著,再度閉上了眼楮。
看著父親的眼皮無力地闔上,極度的絕望包圍住她。她該怎麼做?她不能讓父親知道公司目前的現況。他絕對無法承受的,她非得想出辦法不可!
她堅決地眨回淚水,將父親的手放回被子里,緩步退出了房間。回房里換了套舒服的家居服之後,她下了樓走到廚房里,瞧見林媽正在廚房里忙著。
「羿羽?來,我給你熱了幾個菜,你多少吃一點好補充體力,嗯?」林媽將一碗熱湯放到她的手上,一面絮絮地叨念著要她好好保重自己的話。
她捧住湯碗,感覺心頭一陣溫暖。「謝謝你,林媽。」
「傻孩子,和林媽還客氣什麼。」林媽在她身邊坐下。「你爸爸今天下午醒了好一陣子,一直追問我公司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她垂下睫毛……我們不能讓爸爸知道公司現在的情況,他會受不了的。」
「這我當然知道。但事情總不能瞞一輩子啊。」林媽憂慮地望向她……那位鄧先生呢?他跟你求婚了嗎?」
她搖搖頭。「我和他結束了。」
林媽的臉上有著訝異,說不出是高興或是擔心的神情。末了,她只是輕嘆了一口氣。「這樣也好,你林伯和我一直覺得他配不上你,如果情況不是這麼糟,你值得更好的對象……」
林媽一面說著,一面轉身從櫥櫃上頭拿下一個盒子,遞到她手上去︰「喏,這個你拿去。
童羿羽接了過來,訝異道。「這是……」
「我和我那老頭商量過了。你現在正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我們夫妻倆在童家待了一輩子。多少也有了些積蓄,與其放在銀行,還不如就讓你拿去運用,金額雖然不多,但總是應應急……」林媽說著,將手上的印章和存摺遞給她。
「不!」她慌亂地推了回去。「我怎麼能這麼做?這是你們一輩子的積蓄啊。」
「拿去!」林媽堅決地道。「我們老夫妻住在這兒,用得省一點也就過去了,平常也沒什麼開銷,但是你父親的醫藥費不能沒有著落……」
看著林媽固執的表情,她咬住下唇,忍不住淚水涌上眼眶。她知道兩位老人家都迫切地想盡一份心力,但她怎麼能收?她無法付給他們酬勞也就罷了。怎能再讓他們連養老金都沒有?
「別說了,林媽,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她堅定地將盒子推了回去。「我最近認識了一個人。他說他母親和爸爸是舊識。願意幫我們解決公司的困難。」
「和你父親是舊識?」林媽愣了一下。「誰?」
「他姓單,單煦。他的外公是華揚集團的董事長單書年。」
林媽微微愕然。「華揚集團的單老爺子?可是他怎麼可能……」
「她沒有說完,隨即警覺似地閉上嘴巴;但童羿羽已經捕捉到她眼皇一絲不安的閃爍,立刻抓住她的手。
「怎麼回事?」她追問著。「這麼說是真的了?爸爸和華揚集團單家的確是認識的?什麼時候?為什麼爸爸從來沒有提過?」
「那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啊。」林媽迭聲說著。「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你爺爺和爸爸都絕口不提,甚至連你母親都不知道這件事,要不是你提起,我也都快忘了有這麼段過去了……」
「但您一定記得些什麼,是嗎?」她毫不放松地問道︰「有什麼我該知道的事,別瞞我。」
林媽扭攪著雙手,似乎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嗎?」彷佛看出了林媽的猶豫,童羿羽的神情變得謹慎。「是不是……爸爸和單家結了怨,所以後來你們才對這件事三緘其口?」
「也不全然是這樣。你爸爸和單老爺子並沒有過節,但是……」林媽遲疑了半晌,才緩緩地說道︰「詳細的情形我並不清楚,但我想是和單家的大小姐有關。」
「單大小姐?」
「嗯。華揚集團的單老爺,和你的爺爺是商場上的朋友。也許就是這個原因,當年你父親有一陣子和單家的小姐走得很近。單老爺沒有兒子,膝下只有一位掌上明珠,自然是疼愛得緊。
「原本雙方家長都很中意這對小兒女的婚事,一切也就這麼定了,但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你父親突然和單家的小姐解除婚約,沒多久就娶了你母親;之後雙方也許是為了避免尷尬,也就慚漸不再往來了。」
案親和單煦的母親訂過婚?她感到意外極了。「爸爸為什麼和單小姐解除婚約?」
「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曾听你爺爺提過,單家小姐太過嬌縱任性,你父親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氣。再者,你父親的風流軼事不斷或許也是原因之一。總之,這件事雙方應該都有不對的地方,才會……」林媽以一聲嘆息做為結語。
是這樣嗎?童羿羽有些怔忡。她知道年輕時的父親風度翩翩、瀟灑多金,是所有名媛淑女崇敬仰慕的對象;然而他卻在娶了她的母親之後徹底轉性,從此不再流連花叢間。這也是她的母親過世之後,父親曾如此消沉,甚至移情于賭的原因。
但曾是什麼原因,令父親和單大小姐解除婚約?若要說父親是個始亂終棄、狠心無情的人,她怎麼也不願相信。
「那單小姐呢?她後來怎麼樣了?」她一會兒之後才輕聲問起。
「沒有人知道。這事兒在當時鬧得很不愉快,後來就听說小姐到國外去了,之後這個話題在家里就是個禁忌,誰也不敢主動提起。」
原來如此!她咬住嘴唇,模糊地想起單煦嘲弄的語氣。他眼里譏誚及閃爍的憤恨。或許他想為他母親打抱不平。報復她的父親當年和他的母親解除婚約,讓他母親遠走他鄉?
「既然這位單先生是單老爺子的外孫,那表示單大小姐後來也另嫁他人。照理,咱們兩家已經不相往來三十年,何以這位單先生會突然出現,並且願意幫助我們?」林媽提出她的疑問。
「或許單大小姐始終未曾忘記當年那段往事。」她咬咬嘴唇,聲音十分平靜。「你知道嗎?單煦願意幫我們解決財務危機是有條件的,條件是。我!」
「你?」林媽怔了一下。「他要你……和他……」
見老人家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她只是輕輕一笑。
「如果這能解決咱們目前的危機,有何不可?」她淡淡地道。
「如果單煦的目的是為了替他的母親討回公道,借此報復當年爸爸辜負了他的母親,那也並不令人意外。」
「若他的目的真是如此,那她該怎麼辦?她閉了閉眼楮,勉力壓抑住驚慌的顫抖。他提供了她最迫切需要的東西,條件是用她來交往,他踫觸她的方式是帶點懲罰性的,彷佛想羞辱她、尋求她的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