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喜歡浪費時間,所以我的答案是︰不!」她輕柔地道,將桌上的設計圖收進手提包里。「再見,陸先生。」
她正要經過他身邊,他高大的身子卻擋住了她的去路。尹雪荻迅速抬起頭來看他,她這才發現他好高,她穿上高跟鞋才只到他的下巴高度。
他看起來和那天晚上沒什麼不同,昂貴的三件式西裝合身地套住他勁瘦結實的身軀,然而昂藏的軀干下卻潛藏著不容忽視的力量,仿佛一頭隨時準備破籠而出的美洲豹。
「我只是想邀請你一起晚餐,並沒有其他意思,尹小姐。」他的聲音和她一樣輕柔。「我以為我們不算是陌生人,畢竟我們有子靖這位共同的朋友,不是嗎?」
她的表情微微一變,這令他微眯起眼。即使詹子靖已經結了婚,提到他的名字仍能令她驚跳嗎?
「子靖是我的朋友,不代表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她深吸口氣,片刻後才冷靜地說道。「你耽誤我的時間了,陸先生。」
她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的眼楮,表情疏遠而冷淡,仿佛面對的是一個窮極無聊的登徒子。陸地還想說些什麼,卻警覺地打住。這里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而且由四周投射的好奇目光看來,他們顯然已經引起不少注目。
半晌之後,他退開身子,她隨即頭也不回地經過他身邊朝外走去。陸地站在原地注視她的背影,一絲興味浮上了他的眼底。
如果他想再見到尹雪荻,他會的。而下一次,他不會讓她有拒絕他的機會!
第三章
沒有女人拒絕過他!
陸地將雙手斜插在口袋里,凝視著燈光氤氳的庭園。沒有女人拒絕過他的邀約,尹雪荻是第一個。他好奇著她拒絕的原因為何?因為他是詹子靖的朋友?抑或是他是陸地,她不想和一個聲名狼藉的浪蕩子有所牽扯?
若是如此,倒也不難理解。他深思地用一手輕撫著下巴。以往,他對外頭的傳言一向不是很在意,對他在這個圈內的放蕩名聲也從不加以辯解——他不做這麼浪費時間的事。
在他少數幾個主動提出邀約的經驗里,女人對他的邀請一向是又驚又喜,並且全力去迎合、取悅他,生怕錯過了任何能贏得他注意和青睞的機會,而尹雪荻卻顯然無意和他有更進一步的接觸。然而不知怎麼的,即使她拒絕了他的邀約,並且表明了對他沒有絲毫的興趣,她的冷漠卻吸引他。他想更了解她,想發掘出她內心深處的思想,想知道在那恬淡嫻靜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外表下,隱藏著一個什麼樣的靈魂。
「陸地?」
陸地半側過頭去,書房的門開了,陸守謙正站在門口。「爸!」
「嗯。」陸守謙走了進來。「今天這麼早回來?你郭世伯的開幕酒會不是需要你去露個面?」
「我去打過招呼,接下來就不干我的事了。」
陸守謙咬著煙斗,在落地窗旁那張舒適的搖椅上坐下,詢問地望向他。「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尹雲天怎麼說?」
「我手頭上還有其他的事要處理,相較之下,尹雲天的鴻禧企業只是小事一樁,我並不急。」他微微聳肩。「我已經看過了他們前兩年和今年上半年的財務報表,情況並不樂觀,就看尹雲天能再撐多久了。」
陸守謙微微蹙眉。「這兩年鴻禧的股價崩跌嚴重,幾乎不到全盛時期的四分之一,如果尹雲天再不尋求解決之道,恐怕這個洞會愈補愈大,最後將到達難以收拾的地步。」
「就算尹雲天有心想挽救他的企業,恐怕也為時已晚。」陸地輕描淡寫的說。「上星期我派吳副總去和對方的代表談過,他說鴻禧目前人心浮動,三個月前全公司員工已經減薪百分之五十,這兩天更傳出將裁掉一半員工的消息;如果這個傳言有可靠性,恐怕尹雲天真的是窮途末路了。」
「是嗎?」陸守謙停了一下,而後搖搖頭。「我早就警告過他的管理方式有問題。一個企業發展到了極限,水平整合和垂直整合是必須的,擴展海外市場、尋求合作或策略聯盟才能面對競爭,只可惜尹雲天似乎听不進去。」
「其實尹雲天並不是沒嘗試過改變策略方針,可惜只是亡羊補牢,瞬息萬變的商場可是不等人的,他覺悟的時機未免太晚了一點。」
「這倒是。」陸守謙沉吟著往後靠向椅背,將雙手交握在月復部。「對了,我听說雪荻是個服裝設計師,還挺有名氣的,你知道這回事嗎?」
「知道。」陸地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品牌在詹氏集團旗下的連鎖百貨里設有專櫃,在東區還有個精品店面,營運情況還不錯。」
「真的?」陸守謙贊賞地連連點頭。「不愧是尹雲天的女兒,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事業,也算沒丟她老爸的臉了。」
短短不到兩年便能有此成績,除了靠運氣之外,想來詹子靖也幫了不少忙了。他嘲諷地想著。「尹雪荻知道她父親公司所面臨的危機嗎?」他深思地問。
陸守謙似乎有些訝異他這麼問。「這我不清楚,不過尹雲天一直沒讓雪荻插手他的事業,再者以尹雲天那副拗脾氣,雪荻知情的可能性很低。」
這麼說來,尹雪荻對她父親公司的虧損狀況並不知情嘍?陸地抿緊薄唇。
「既然她是尹雲天的女兒,就不該對她父親的事業一無所知。相信尹雪荻也不想等到被一堆債權人上門要債時,才知道這回事吧?」
陸守謙微蹙起一道灰眉。「你的意思是……」
「既然尹雲天的處境已經岌岌可危,讓尹雪荻早一步知道又何妨?」他微微扯動嘴角,目光犀利。「我會盡快安排時間和尹雲天踫面,和他談談如何解決我們之間的債務問題。我雖然敬重他這位長輩,但如果他再如此冥頑不靈,也就別怪我不顧情面了。」
陸守謙沉寂了半晌,才慢慢地開口道︰「我們已經吃掉鴻禧幾乎所有的市場,目的算是達到了,並不一定要將尹雲天逼上絕路。」
陸地挑起一道濃眉,一抹淡淡的嘲弄泛上了他剛毅的唇畔。「什麼時候起,一向對敵手毫不留情的陸董事長也開始心軟了?」
「只是要你適可而止!傍人家留一條後路對咱們並無損失,不是嗎?」陸守謙看著他,溫和地道︰「趕盡殺絕不僅不厚道,反而會制造更多的問題。再怎麼樣,尹雲天和我也有幾十年的交情,我不想將他逼入絕境。」
陸地半側過頭來,有些訝異地發現父親平日素有的威凜和嚴肅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溫和慈靄,那是他一向極少在父親臉上看見的。
這令他驚異!在他的印象中,陸守謙一向嚴厲苛刻的近乎于冷漠,即使面對的是他的兒子亦然。對他而言,陸守謙不僅是一個父親,更是一個將他帶入這個詭譎企業界的嚴師、要求絕對完美的魔鬼教練。
在那段懵懂的青少年時期,他沒有時間享受單純無憂的學生生活,所有的時間全用在學習如何管理一個龐大的企業上,看著父親如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周旋應酬,學習如何和對手談判應對,如何讓自己處于最有利的不敗之地。
就因為他是陸守謙的兒子,陸守謙對他的要求甚至比其他員工更為嚴格,絕不容許他犯任何錯誤。曾經,只要陸守謙一個眼神,便能令他牙齒打顫、渾身發抖;然而曾幾何時,那份畏懼已隨著成長不復存在,而是轉變為崇仰和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