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與蝶咬住下唇。褚磊的聲音雖然輕松自若,但仍掩飾不住一絲潛藏的苦澀。
「我很抱歉。」她低聲說道。
「傻丫頭,這關你什麼事?你一樣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啊。」他攤了攤手,輕描淡寫地道︰「我不否認,一開始我也曾經很不諒解他們,但等年紀漸長之後,反而比較能理性的思考。我們都不知道當時真正的情形,也不知道事實是否真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感情這事是很難說的,有時它就是那麼突然的發生了,否則哪來的‘相見恨晚’、‘恨不相逢未嫁時’這些詞兒?」
褚磊露齒一笑,朝她眨了眨眼。「再說,把這個事件全歸咎于你的父親也不公平,也許是我媽勾引你父親也說不定啊!就算他們違背了傳統禮教,只要他們過得開心自在,咱們又有什麼資格責怪他們?」
席與蝶先是一愣,而後笑了。也只有褚磊能把這種事說得如此輕松。
「只可惜並非每個人都能這麼想。」她停了一下,有些遲疑地接著問︰「她是什麼樣的人?」
「我母親嗎?」褚磊眯起眼,思索了半晌。「她叫莫倩妮,和我父親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所以她走了之後,我父親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將她的照片全收了起來,也不準我們提起,所以我對她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了。」
「她和你父親不和嗎?」
「我也不清楚,因為我和大哥從小就被送到美國唸書,也無從得知那幾年他們的感情是否出現裂痕。」他寬肩一聳。「不過,我想他們大概也沒有時間吵架。那時的褚氏集團正在發展的階段,我父親幾乎整天待在公司里,十天半個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或許也因為這樣,讓他們之間愈來愈疏遠,繼而有那件事發生。」
席與蝶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再往下問。「褚拓和你母親的感情很好?」
「嗯。我父親對他一向非常嚴格,所以母親就成了他暫時能紓解壓力的避風港。他一直不能諒解母親何以會背叛我們,一聲不響就離開這個家,更甚者對方居然是他一向敬重有加的席叔叔。我想這才是他一直耿耿于懷的地方,他對你的敵意也就可想而知了。」
「我了解。」她垂下睫毛,咬住嘴唇。「你們找過她嗎?」
「當然有。我父親在世時曾經不準我們去找,但他過世之後,大哥曾經動用過一些關系去查探各國入境資料。不過我認為這沒有多大的作用,如果他們根本不打算再回來台灣面對我們,那麼找到他們又有何意義?」
席與蝶沉默著,雖然臉色仍然有些蒼白,但已不再像從前那般矛盾而不安。當褚拓曾經被他最愛的人背叛時,他會不會再輕易信任女人也是可想而知。這一刻,她突然能了解真正的褚拓,了解那個外表極端冷靜,內心卻陰郁脆弱的男人肩上所背負的擔子有多重。
「所以,原諒他有時暴躁易怒得像頭不講理的大熊。他其實不像表面上那樣嚴酷,只是他有太重的責任要扛,不得不如此。」褚磊握住她擱在桌上的手,溫和地道︰「他是相信你的,只是嘴巴上硬是不肯承認罷了。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通的,嗯?」
她點點頭,朝他嫣然一笑。「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褚磊。」
褚磊回以一笑,而後挑起眉毛,握起她的手至唇邊一吻。
她本能地順著褚磊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瞧見那個朝他們直走而來的高大身影。
「哈勖,大哥。」褚磊打了個招呼,仍然沒有放開席與蝶的手。
「你的秘書告訴我你在這兒吃飯。」褚拓沉聲說道,目光審視地掃過他們兩人。「沒想到你一回台灣,急著見的不是我這個大哥,而是席小姐。」
「我和與蝶久未見面,見個面聯絡一下感情嘛,這有什麼不對嗎?」褚磊吊兒郎當的往後一癱,斜睨著他。「再說你知道我一向就很仰慕與蝶,怎麼,我不能邀她吃頓便飯?」
褚拓微蹙起濃挺的眉,視線轉向席與蝶。她沒有看向他,只是靜靜地坐著,目光清澈而柔和,神態安詳而恬靜,看起來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
然而她臉上的微笑卻不是針對他。事實上,她仿佛當他是個透明人似的,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令他心里頗不是味道。
「我不認為席小姐會接受你的追求。」他慢吞吞地說道,牢盯著褚磊。「或許你不知道,席小姐早已是名花有主,她上個禮拜已經訂婚了。」
褚磊的反應只是挑高一眉。「那又如何?只要她還沒有結婚,任何人都有權利追求她。」他朝席與蝶擠眉弄眼一番。「況且我也不比她那個未婚夫差啊,你說是吧,與蝶?」
「既然你們有事要談,那我先走了。」她簡單地說道,正想起身離開,褚磊伸出手制止了她。
「不急、不急,公事隨時都能談,倒是你和大哥也好久沒見了,是該坐下來敘敘舊。你說是不是啊,大哥?」他睨了兄長一眼,顯然不在乎他皺起的眉頭,逕自悠哉的起身離開了他們的視線。
一時間,這個僻靜的卡座只剩下他們兩個沉默對峙。席與蝶沒有開口,盡避她內心忐忑不安。
「褚磊和你聊了些什麼?」半晌之後,褚拓終于開口。「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和褚磊在一起。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嗎?」
席與蝶迎視著他的目光,他的表情依然莫測高深,但她依稀看出其中有一絲戒備和……介意。噢,他是在吃醋嗎?
「你以為我會和他聊什麼?」她反問。「如何策劃另一場謀殺?」
「你是有可能會這麼做,但我不相信褚磊會想謀殺自己的大哥。」他眯起眼楮打量著她,慢吞吞地道︰「不過美色當前,一般的男人很難拒絕這樣的誘惑,也難怪褚磊和饒邦睿都會為你著迷了。」
「我和褚磊只是朋友間的閑聊,這有什麼不對嗎?」她神色平靜,聲音輕柔地說道。「至少他不恨我,還願意把我當成朋友,沒有因為咱們兩家上一代的恩怨就和我斷絕往來。」
「因為如此,所以你決定將目標轉移到褚磊身上,因為他顯然比我更容易上當?」
席與蝶握緊拳頭,眸里開始閃現怒氣。褚拓似乎總有辦法挑起她的怒火,尤其是那嘲諷和自以為是的態度。無論他是否遭受過什麼樣的背叛,他這麼說都太過分了。
「如果你要這麼想的話,那就隨你高興吧。」她語帶惱怒地道,高傲地仰起下巴。「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走一步。」
「如果不是因為心虛,你何必急著走?」她正想轉身離開,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緩慢而低沉。「怎麼,才幾個小時不見,這麼迫不及待想回去見你的未婚夫了?」
「就算是,那也不干你的事。」
她驚喘一聲,因為他已經一把攫住她的手臂,目光凶狠地瞪視著她。她不甘示弱地挺起背脊,倔強地仰起下巴瞪了回去。
「誰說不關我的事?」褚磊聲音緊繃地道︰「該死,你屬于我,而你卻說這不關我的事?」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褚先生。」她沒有浪費力氣抵抗,聲音平靜而淡漠。「和一個你認為是招蜂引蝶、水性楊花的女人扯上關系,你不覺得有辱你高貴的身份?」
席與蝶別開頭去,祈禱她的眼楮沒有泄露出她的顫抖。
褚拓的眼楮緊盯住她,看見她的嘴角倔強的緊抿。他說話傷了她,他知道。這些天來,她的身影如影隨形地纏住他,思念幾乎令他發狂;然而一見到她和褚磊有說有笑,他卻忍不住一陣妒意直往上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