襯衣外加寬松毛衣的穿法,以及無論長發短發都要綁在頭頂的寬緞帶,再加上一律以粉紅色系為主的服裝,一眼望去的沖擊力超越了少年的承受力。
「真的很頭暈。」把頭轉過去的少年臉色蒼白地說道。就算是美少女,如果以成打來計算地出現,果然還是很可怕。
「對、對不起。」在景棋和彌花的背後,傳來怯怯的少女聲線。意識到自己和彌花擋住了別人進去的通路,景棋立刻抓過彌花的手,向一旁閃開。
水晶女圭女圭般的少女臉孔也因此進入兩人的視野。
像剛剛采下的新鮮草莓般的嘴唇,倒映著夜空色海面似的眼眸,漆黑的長發垂過腰部,在左側微微挑起一綹盤成插著細碎白花簪的小髻。湖藍色的真絲旗袍服帖地顯現少女柔軟的身段,與夢幻般的美貌成反比的是少女帶著一點遲鈍感的氛圍。
美麗的程度一旦讓人超越過分的限度,也會讓看到的人感覺不舒服。但是在絕麗的外表之外,性格上的略微瑕疵,反而會對完美的外表起到好的中和效果,造成印象上可親近的加分。眼前這個女孩就像是為了詮釋這樣的理念而誕生的產物。
「哇。」在看清彌花的一瞬,站在對面的少女發出小小的慘叫,半握著拳頭捧住了臉孔,「你是雜志模特吧。我有看過你的照片哦。」即使存在微小的敵意,也會在這樣飽含驚喜與示弱的叫聲中煙消雲散了。
「你看過有拍攝我的雜志?」彌花臉色通紅。
「對!」少女興奮地握拳,「我是BOX雜志的忠實讀者喔!上一季的新款都是由你拍攝的嘛。哇怎麼辦,這其實是連雜志模特都會來參加的比賽嗎?」
托她的福,彌花立刻成為眾矢之的。
「真的嗎?好厲害哦。」
「好高,腿好細。」
「那我不是沒有機會了嗎?」
在隨之而來的少女們的視線和聲浪中,如果不是景棋勉強托住彌花的腰部,彌花覺得自己簡直快要暈倒了。明明是淒慘到根本接不到工作的雜志模特,在不清楚內情的選手們看來,卻是值得羨慕的對象。
「她一定有黑幕啦……」
「嗚……原來電視台早就安排好了。我們不過是墊腳石。」
像這樣的聲音當然也隨即出現。
「對、對不起。彩子是不是說了什麼會給你添麻煩的話。」那名超水準的可愛少女踮著腳尖紅著臉蛋低頭道歉的樣子,就像直接從動畫片走出的卡通少女。面對這樣的對手,除了微笑著說沒關系之外,彌花想不到其他的反擊。
可以說是在超級混亂的干擾下,開始了形式上的第一關卡。
「我是一號選手金彩子,來自桔子的故鄉愛媛哦。今年十四歲,希望大家喜歡我!」不需要做作與表演,天然就是動畫系美少女的彩子自我介紹完畢後,評審台上引發一陣騷動,而可憐的接連十個選手,在這樣的騷動中,都沒有吸引到評審的注意。
從十四歲到十八歲,是參賽的年齡限制。
想到光是在年紀上和對方比,自己就可以劃分成老女人了。彌花不安地看著景棋,「如果我在第一關就被淘汰要怎麼辦?」
「怎麼辦啊。」少年微笑說,「那彌花就不必煩惱接下來有可能出現的烹飪比賽了。」
「討厭,開這種殘酷的玩笑。」
「因為我深信彌花絕對可以過關。」少年露出了好像騎士一般的微笑,輕吻了彌花的發梢。
「三十一號選手!千本彌花十七歲!」帶著凜然的氣息挺直腰身站在舞台中的彌花,可以說是為了不辜負景棋的信任吧。
台下的世界因為聚光燈的緣故,變得看不清晰。坐在評審席上的人們是怎麼看待自己的呢,彌花既不了解,也不在意。雖然想要得到勝利,但那是為了打敗通過不公平的手段試圖抹殺自己和景棋的存在價值的家伙們。
為了不想輸而作戰的信念,或許沒有什麼夢幻的光環,但是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力量,就已經是彌花一切的動力源泉。
站在作為選手關系人士可以出現的後台,听著前方傳來的彌花堅定的聲線。景棋微微地笑了。這樣的彌花沒有理由不通過初選。只有傻瓜,才看不到這個少女周身爍動著使人無法離開視線的力量。
從大量報名選手里挑選而出的三十位少女,以及隨機在街頭由節目組挑選的彌花中,一共有十二人通過了這一關。
「她果然留下了,不用得意。」
被淘汰的選手對著彌花冷嘲熱諷︰「由攝制組挑選的人,從來都是留到最後一關才淘汰的,那可不是因為你的實力。」
臉色微變的彌花,第一時間轉頭望向景棋。少年微微的笑給了少女無限的鼓勵。玫瑰色的臉頰上渲染出暖意,長發的女孩向舞會中的公主那樣轉動縴細的腳果,沒有給失敗者留下任何一句回應,只是走向了她所信賴的騎士那里。
只有景棋是值得自己信賴的人。
景棋微笑的話,就表示根本沒有那樣的事。就算歷來存在什麼特例的說法,彌花也相信自己能夠留下是因為實力。
可愛少女大賽連環制的賽程規定,進入復賽的人,都要住進電視台,以方便應對下一周的演出。
在房間里觀看重播的時候,彌花發現了評審台上存在她所熟悉的面孔。一瞬間,連肩膀都僵直起來……像墨一樣深沉的夜色,留著長長劉海的冷漠男子。帶著諷刺意味審視她的眼珠像來自海底的寶石。那個名為「貴史」的人……
「彌花在看昨天的錄影嗎?」
保持著相遇的機緣,外表超級可愛的金彩子成為彌花同屋的室友。
「唔……」彌花臉色難看地指住屏幕上一閃即逝的影子。
「這個人,彩子知道嗎?」
「啊,當然知道啊。」彩子瞪圓大大的眼楮,「他是這個節目最初的制作人呢。即使後來月兌離了電視台,也依然被邀為固定評審的貴史隆一。」
那個人的全名,是叫做貴史隆一嗎……彌花怔怔地听著,心里冒起浸透著復雜意味的氣泡。
看過自己最悲慘的樣子,像施恩般給了自己能夠生存下來的金錢與機會的男人……只要看到他,痛苦的記憶就會復蘇。雖然應該稱對方為恩人。但是彌花就是會下意識地產生抵觸的情緒。
她不想看到貴史隆一。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她從來沒有向李社長打听過對方的情況。而且,回想起那一晚,他與森秘書似乎很親密的樣子,彌花就從每一粒毛孔中浸透出不舒服的敵意。
森是讓公司破產的間諜。是她的敵人!
雖然自從父母遇難後,彌花被很多曾經信賴的人拋棄與利用。但是對于森的仇恨,像銘刻般地印在彌花心里,佔據著仇敵NO.1的位置。
至于那是為什麼……彌花忽略地不作考慮。
在希望可以抹殺過往一切不幸的時候,重新看到貴史,只能讓她再次體驗根本不願回想的痛楚。但又有種不甘的預感……也許她一生都逃不開這張陰郁的臉……
咬牙注視著屏幕,一想到對方再次掌握扭轉她人生的可能,強烈的不舒服讓彌花一陣昏眩。
她的一切,應該掌握在她的手里。
彌花的驕傲並沒有因為過往的打擊而消失,只是以更加迂回的方式,加強百倍地深疊在彌花心里。
心髒最深處,纏繞著滿是荊棘的花朵。
每當這朵花想要綻放,它的尖刺也就更加銳利地刺傷著彌花。
越是傷痛,越是長大,越是美麗,越是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