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熙先是驚愕的睜大眼,接著低下頭陷入某段回憶中,最後深深嘆了口氣才說︰「我記得是在我八歲的時候,我媽懷了第三胎,當時我特別高興,我終于可以當姊姊了,可惜那孩子沒保住,我們全家人都好難過,尤其是我媽,住院一個多月才恢復。」
殷天拍拍她的肩膀,不知該怎麼安慰,這種事誰也不希望發生,偏偏就是發生了,還讓人無法淡忘。
「對了,你有沒有看清楚,那是我弟弟還是妹妹?」
「我沒辦法看得那麼仔細,不過我覺得這孩子沒有惡意,表情似乎很依賴你媽,可能就是舍不得走。」
她點個頭想了想,這些年來老媽都平平安安的,可見她的小弟或小妹是個好孩子。「我媽身體健康,沒什麼問題,除了要減肥。」
「嗯,不是每個鬼魂都有怨氣,可能是太過留戀,也可能是不知怎麼離開,你想一下要不要告訴你媽,可以作法事讓孩子去投胎,也可以繼續保持現況,不會對你媽有什麼傷害。」
「唉——我可憐的小弟小妹。」她不禁紅了眼眶,女人生孩子都是一道關卡,可能通往天堂或地獄,老媽表面看來早已恢復,其實內心還是有一道傷口吧。
「生離死別是無法避免的,你別太難過了。」
言語的安慰其實是無力的,他把她的肩膀又摟緊了一點,相互依偎,體溫傳遞,此時無聲勝有聲。
寧靜中,忽然她想到一件事。「如果我比你早死,死後黏在你身邊,你會不會被我嚇到?」
「我看過這麼多鬼怪,哪會嚇到?不過如果那樣的話,我一定很高興,你做鬼也要陪著我,等我死了,我們一起去投胎。」
「你還真浪漫,人鬼戀呢!」有陰陽眼的人果然想法特別,她以後若比他早死,還真要纏著他了。
「有什麼關系?只是存在的形態不一樣,只要感情不變就夠了。」認真說起來,他對那些幽靈鬼怪也不是多厭惡,只要別影響他的身心狀況就好。
「好,我做鬼也會纏著你,看你敢不敢去找第二春?」她終于有了笑意,捏了他的俊臉一把。
「娘子大人威風凜凜,小生豈敢?」
兩人說笑了幾句,看她心情比較平靜了,他才又提起正經事。「過幾天我會去找蘇大師。」
「你去找他做什麼?」
「請大師開示。」
「切!」有個信奉大師的老爸還不夠,現在連男友也陷進去了,幸好大師是個好人,今天說的那些話真是太佛心了。「對了,大師會不會看出你有陰陽眼?」
「大師就算知道也不會亂說,我看他很有修養的樣子,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去做大師的接班人,我舍不得你。」
「哼哼!最好是這樣,不然我就強了你。」她白了他一眼,挑釁的表情就像個流氓。
殷天看她那抖嘴又抖腿的欠扁樣,怎麼看就怎麼可愛,忍不住親吻上去,從她的額頭、臉頰到嘴唇,每個部位都讓他流連忘返,微微的酥麻感,深深的刺激感,叫他百嘗不膩。
親來親去當然要往下發展,眼看殷天又要把楊家熙撲倒,嘟嘟立刻跳起來大叫,殷天只好乖乖妥協,讓楊家熙把他撲倒,如此一來嘟嘟就放心了,隨便主人要怎麼凌虐惡人,它都是樂見其成的。
「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楊家熙一邊婬笑一邊玩弄男友,瞧他一副小生怕怕又暗自期待的模樣,雖然已經快到她的睡眠時間,精神卻越來越亢奮,恨不得熬夜玩下去。
「你可以侮辱我的身體,但是你奪不走我的尊嚴。」
「還敢嘴硬?看我怎麼折磨你這該死的小東西!」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怪胎情侶難免會有怪胎情趣,外人無法理解也是正常滴。
在不知不覺中,她可以晚睡一點,他也可以早起一點,因為想要更靠近對方一點,日夜的距離已逐漸縮短,總有一天陰陽也會完全調和……
餅了幾天,殷天主動連絡蘇大師,對方的回應熱烈,立刻敲定了拜訪時間。
荒郊野外難免有墳墓,更有孤魂野鬼飄零,殷天一邊開車一邊吐,今天沒有楊家熙作陪,似乎各路鬼怪都冒出來了,雖然不會對他怎樣,卻實在讓他難受,差點就抵達不了目的地。
殷天下車時已經集滿三個嘔吐袋(是說有獎品可以換嗎?),腿軟又頭暈,好不容易才站穩。
抬起頭,只見蘇弘道已在門口等候,他原本總是笑咪咪的眼,此時卻銳利的盯著殷天,好一陣子才感慨道︰「開了天眼,真不簡單。」
這位大師顯然頗有功力,明眼人不說瞎話,殷天直接問道︰「我可以不要這種能力嗎?」
蘇弘道搖了搖頭。「我還沒听說可以不要的,不過你跟家熙多接觸,會有助你的身心健康,進來吧,我泡了茶。」
殷天也知道自己是白問的,老天爺送的禮物哪有那麼容易退回?他踩著虛軟的腳步走進屋內,幸好很快就有一杯清茶,明目又提神,他連喝了三杯才緩過來。
「你從小體弱多病,可說是一種惡性循環,一來你見鬼就覺得不舒服,小孩子的身體承受不了,二來你不想見鬼就封閉自己,缺少陽氣當然就更虛了,長大以後也很難改變。」
「大師說得沒錯。」殷天承認,這確實是個惡性循環,過去他因此放棄了許多,現在他卻有想要緊緊把握的,那就是他跟女友的感情。
「不過,萬物存在都是有道理的,你的陰氣特別重,卻能接受家熙的陽氣。」
「我的陰氣會不會對她有傷害?」自從他認識楊家熙,身心確實越來越輕快,但他不願意把她當成工具,純真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放心,你們會互相交融,有利無害,楊小姐的變化會比較小,對你的影響可就大了,等你們陰陽調和以後,你就會知道雙修的好處。」說到這回事,蘇弘道一把年紀了仍有點尷尬,幸好當事人不是他自己,他可不想讓人以為他是什麼邪教色魔。
殷天低頭沉思,他不喜歡雙修這名詞,彷佛只為了某些功效,但他都守著貞操三十年了,也不可能違心的說不要,再拖下去都要人老精稀了,也不知功能是否還健全?真是做人難,做老處男更難。
既然已經提點過了,蘇弘道就轉個話題說︰「另外,你願不願意有空的時候來幫忙?有不少人受到怨靈所苦,可惜我看不出來,如果你能在旁指點,我就可以事半功倍。」
「我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殷天想起十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段回憶並不愉快,他也不願重蹈覆轍。
蘇弘道似乎早知道他會拒絕,並不意外也不失望。「助人為樂,等你想通了再說,不急。」
「多謝大師諒解,有一件事想請大師幫忙,我岳母身邊跟著一個嬰靈,是她十八年前流產的孩子,對她並沒有惡意,如果大師方便請代為轉告。」
蘇弘道笑了笑。「都已經叫上岳母了?這件事我當然要幫忙,我也會替你保密,不過你就欠了我一個人情,怎麼樣?」
「沒問題,我能做到的就不會推辭。」
「很好,來,陪我去種菜。」
大師也是凡人,種菜才能得菜,殷天暗自一笑,難怪大師能吸引那麼多信徒,這里沒有宗教儀式,只有算命、談話和勞動,就像楊家熙說過的,很有心理治療的效果。
冬日的午後陽光並不刺眼,殷天一邊除草松土,一邊遙望四周環境。「那棵大樹下有一男一女,看起來不像惡鬼。」